管洌说“为何要谈”,实际上的意思是,为何要谈论这个话题。
亲事,一直是他不想谈起的问题,现下果真被亲妹妹给坑了……
管沅才不管他回答什么,只顾自说自话:“人要向前看,一味记着过去没有意义。其实,哥你的情况算很好的。”
“很好?”管洌这下更不明白了。
妹妹到底想说什么?
“是呀,你没留恋虚妄的过去,你只是不愿意面对未来,”管沅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未来不可知,所以你才害怕。但有些人留恋虚妄的过去,便愈发无可救药了。事情已经过去,无论如何回不到从前,所能做的,不过是珍惜当下问心无愧。”
这句话,也是管沅对自己说的。
她与盛阳的一切,都停留在那个只有天知地知她知的过去,现在一切都已不同。她所能做的,就是抓紧现在,尽力改变前世的结局,做到问心无愧。
管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把这戏唱下去,因为他的确如妹妹所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知的未来,终究是因为伤了自尊呀!
“有些事做了不过徒增对虚妄过去的伤感,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那不如不做,”管沅补充,“我这个人做事一向讲求有效果,没用的事我自然不会做。谁心里想什么我都清楚,没必要巴巴地再来我面前说一遍,哥你说是吗?”
管洌这回终于有话可回:“是,其实你都清楚的很。”怎么听又觉得这话像恭维,而不像真正的肯定……
“所以很多话不用说我都明白,说了我也无可回答。不会对我产生半分影响,”管沅顿了顿,才欲彰弥盖地解释,“所以,哥你不用说你的想法。我都明白。我是个很讨厌过去的人,极其讨厌,我更喜欢未来。没有未来的话都是废话,不要和我谈。”
最后一句是管沅下了狠心说出来的。
事情总该有所了断,她想,她是不会再和齐允钧有任何交集了。话说得狠一点,大约也无妨,只要能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念头就好。
话已至此,暗处的齐允钧也明白了。
她那样聪慧的女子,也许真的是什么都明白。不需要他解释。
的确,他再多说什么,都是没有未来的废话,于她而言没有分别。
她不会听,也不愿听,甚至希望就此忘记。
过去并不美好,可能她已把他看作此生最大的羞辱——
再解释,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已经错过,再不可能回头……
他沉重地阖上双眸。
五月初一,管沅生辰。
“你今年窝在家什么都不做。这个生辰过得也太松快了,等明年今日你及笄,我看哪里还由得你这般轻松!”杨氏嗔怪女儿的懒惰。
“我脚伤刚好,哪有心思搞什么花样?”管沅慵懒地倚在母亲东跨院宴息室的榻上,心思却在不停地转。
父亲的事,已经等不下去了。
前世今年年终。父亲定远侯世子管进战死大同。
如今算来还有半年时日,她该怎么办?
“娘亲。你说,明年我及笄。爹爹会从大同回来吗?”管沅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先扯上生辰的话题。
杨氏抚了抚女儿的发顶:“那要看军务是否繁忙。”终究没忍心浇灭女儿的希冀。
军务,哪有不繁忙的时候?
“如果我去大同照顾爹爹怎样?”管沅试探地问。
“傻孩子,”杨氏叹息,“边关苦地,你一个没离开过京城八十里的千金小娘子,哪里是这么好待的。”
管沅也不禁懊恼起来:就算她真去了大同,征战一事,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又有何用……
还未想清楚,各家亲友送的生辰礼陆陆续续到来。
管沅和母亲一一看过清点登记在册,打赏了送礼来的婆子,便到了晚间。
如同去年,含露居书房的窗外,“啪”地落下一个精致的木盒。
木犀花底纹的盒子,装着一串佛珠,花纹奇异特别,香气随着盒子的打开轻轻逸散,十分清雅。
佛珠下压着一张沁水笺,依旧是熟悉的颜楷——
降香黄檀,可治风邪祛湿,缓解疼痛,对脚伤十分有效。佛珠已在庆寿寺开光。
管沅拿起这串佛珠,微微怔愣。
她从前听过降香黄檀这种最名贵的材料,却从不曾见过,更不知道它还有一定的药效。
所以,这是传闻中的降香黄檀佛珠?
她感念神秘人的心思,还为她的脚伤做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