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沅哭笑不得。
也实在无奈,她不过是寻常应对,怎么就被人看成瞧不起盛阳了?
或许,她的反应,着实不像一个快及笄小娘子的反应吧?
然而她对盛阳,似乎从来没有过其他小娘子那种情绪,许是初次相识就冷语相向,事后反倒没有那种他高高在上的意识?
不过令她奇怪的是,当日庐陵,以盛阳的骄傲和自尊,居然没有因为她的当众否定而甩脸色,这又是为什么呢?
现下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因为灵修走到管沅身边,低声说:“王伯安在大同。”
管沅心中惊异,连忙问:“王大人不是要去贵州龙场吗?为什么反而北上来了大同?他现在可安全?”
“鱼叔说,王大人先前被刘瑜追杀,跳水逃脱。现在已经安全了,刘瑜也失去了王大人的行踪。但王大人大约以为当初提点他的是世子爷,所以来感谢来讨主意了!幸而鱼叔机敏将人截住了,没有让卫叔和其余人知晓。”灵修说清楚事情始末。
管沅思索了一阵:大表哥自然不可能把她供出来,因此为遮掩她插手朝中事,只能让同在大同的父亲背黑锅,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但现下她不可能让父亲去见王伯安。
“我写张字条,让鱼叔交给他,他若是聪明人自会明白。”管沅问马太太借了笔墨,斟酌着写了几个字——
隐忍待发。事孝父母。
字迹模仿盛阳的颜楷,她虽不擅长,却因这一年半来日夜观对悟出几分,此时写来乃是存形缺意,但也足够。
前世,她并不知道王伯安结局如何,但京中早已没有了山阴王家的名头。
这辈子,或许能保存这些江南大族的实力,以期日后能隐忍待发对抗刘瑜,乃至刘瑜之后能重整朝纲。
搁笔。晾墨。封起,送出。
但望山阴王家能明白。
王伯安收到这八个字,寻思良久,突然一声长噫。便去了南京寻父亲王华。
王华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他对儿子说:“既然朝廷委命于你。就有责任在身,你还是上任去吧。”
于是王伯安拜谢辞别父母,前往贵州龙场上任。在那里潜心读书,悟道《大学》。
山阴王家也隐忍低调起来,潜心读书。
十年后,王伯安起复。
十三年后,王伯安平定宁王叛乱,屡立军功,封新建伯。
此是后话。
没有战事的大同,向来是惬意安乐的。
管沅看着灵修灵均和鱼叔忙里忙外忙进忙出,不由扶额:“我不过去趟云冈,你们用得着一副我要出塞的模样吗?”
“姑娘,有备无患总是好的,”灵修把一床被褥放进马车,“这天说变就变的,还是暖和点好。”
灵均捧着几大盒点心:“凤临阁的点心,上次被姑娘一指点,现在好吃的不得了,排队的人从天还擦黑就开始了,姑娘应该问他们讨要分成!亏大了!”
管沅点了点灵均的额头:“你这妮子也太贪心了,你去凤临阁要排队吗?”
灵均讪讪摇头。
“你去凤临阁买点心人家收你银子了吗?”
灵均继续讪讪摇头。
“那不就是了,你还要什么分成!”管沅好笑。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去凤临阁胡吃海吃都没问题?”灵均两眼发光。
管沅啼笑皆非,最后只好认认真真教诲:“浪费粮食是不好的行为,你看咱们在大同,战事又多,灾荒也多。所以,能吃多少点多少,不要浪费了。”
她可不愿意让盛阳赔本。
云冈佛窟千万,若是一个个拜过去,花个三天三夜只怕也拜不完。
故而管沅只选了摩云和灵岩寺这一带。
天光穿过绚丽多姿的浮云,笼罩着岩壁上悲悯的佛像。
佛籁洞前,管沅诚心祷祝:“愿定远侯府绵延百世,父亲逃过此劫长寿平安;愿天庇盛阳,令他永享康泰得偿所愿,莫再经历前世坎坷。”
佛不言。
祷祝完毕,管沅进香。
接着,灵均满脸忧色地走过来:“姑娘,您还记得,之前在大同调戏良家妇女的那个公子吗?”
“怎么,他又出现了?又做了什么坏事?”管沅声音骤冷。
“他又出现了!就在云冈,只是……”灵均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管沅向灵岩寺方向走去。
灵均懊恼地叹息:“这回那公子哥身边的人,虽然不多也不算少,通共有二十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