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槐花簌簌带着隐隐香风,碎了一地娇柔。
管沅坐在前厅的檀木椅上,聆听母亲杨氏的话。
“那天清点二房的下人,安排一部分人跟着二房分出去。结果一个媳妇子那里,搜出这只紫翡翠镯子。若不是镯子实在太贵重,我也不会想到去查。”杨氏一脸郑重。
“在显赫人家当差久了,自然都有些积年的赏赐,不足为奇。关键是她说不出东西是谁赏的,这就有些奇怪了。别说这么贵重的赏赐,就是一个珠花,含露居的丫鬟都能记得是什么来头,”管沅凝眉,“那件玉镯的来历查到了吗?”
杨氏颔首:“是会真堂的东西,但是会真堂查了账,发现东西是二十几年前出去的。”
“二十几年前?年代太久远……可曾知道是谁从会真堂买走的?”管沅只觉得现下她们掌握的信息太少。
“是武康伯府杜家。这才是我疑心的来源。”杨氏叹息一声。
管沅摇摇头:“如果这只玉镯只是武康伯府买走的,那也就罢了。各府各家之间,谁没有个礼尚往来的。二十多年过去,早当礼物转了几个圈也未可知。关键是那个媳妇子说不出镯子的来历。可曾拷问了?”
“正在拷问,只不过没什么用,这媳妇子嘴倒很严,一口咬定不记得。”杨氏为难。
管沅无声敲着檀木高几,半晌才道:“我有个主意,不知道管不管用,娘亲让我试试吧。”
“你有什么主意?”杨氏稀奇。
“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成不成功看造化。这个媳妇子从前在二房听命于谁?”管沅低头抚着天水色的裙摆。
“二房有些媳妇子是不受二太太约束的。她就是其中之一。平日里谁都不放在眼里,似乎连二老爷她都不怎么搭理。”杨氏回答。
管沅一笑:“那就更奇怪了,按理说,这种下人,上面的人不会给赏赐,赏了也是白赏,反正她目中无人。不会感恩戴德把赏她的人当一回事;不过底下的人可能为了让她包庇错误。送礼讨好,可是底下人怎么送的起紫翡翠镯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因此,不是她贪墨了主子的东西。就是她和祖父的事情有关。前者的罪责显然比后者轻很多,我就从这一点入手。”
东跨院的柴房外,杨氏伸手拦住了准备进去的管沅:“里面不干净,打打杀杀的。我怕吓到你,要不还是我来吧?”
“娘亲不用担心。”管沅拍了拍母亲的手,“我又不怕这些。大同的伤患我见得多了,没什么好怕的。”言罢径自打开柴房的门。
杨氏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才跟着一同进去。
“二太太的嫁妆你都敢动手。胆子也太大了!”甫进门的管沅狠声丢下一句话。
被绑在角落里的那个媳妇子,一边疼得哆嗦,一边点头又摇头:“不。我没有……”
“事到如今还想抵赖,我问过好几个丫鬟婆子了。那天你在库房鬼鬼祟祟,做的是什么勾当,别以为没人知道!”管沅冷冷地盯着角落里浑身是血的媳妇子。
“不是,不是我……”
管沅扯了扯嘴角:“看来不上大刑你是不会认的,你们会扒皮吗?生滚人肉也行。”她说着把目光转向行刑的那些婆子。
那媳妇子显然怕了,喘息着回答:“饶了我,饶了我……我都认,是我偷的……”
“你从哪里偷的?”管沅追问。
“从二太太……”
管沅拿起笔:“你确定?确定我可就要发落了,你还有别的可说?”
“我偷的,从二太太,千真万确……”
管沅点点头:“现在我要告诉你,二太太的嫁妆单子上根本没有这个紫翡翠镯子。以及,什么真相比偷这么贵的东西还要后果严重,该不会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吧?”
媳妇子剧烈地颤抖:“不,没有,不是……”
她现在才知道,管沅从一开始就在给她下套,各种威逼让她跳进陷阱,目的就是要撬出她的真话。
可是她已经不行了,要坚持不住了……
“你只要说出这镯子的来历,我就放过你,治好你的伤,给你一笔银子放你归籍,怎么样?”威逼之后便是利诱,管沅温声说出条件。
“我……武康……”媳妇子显然在做天人之争,半晌才吐露出只字片语,也不知道是真心说出来的,还是挣扎犹豫的时候不小心吐露的。
管沅继续问:“武康伯府?武康伯府为什么要给你这个镯子?”
媳妇子没有再说话。
管沅看到她身上的伤,叹息一声:“找人给她治伤,看好了,让她休息一天,我明日再来审问。”便转身出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