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并没有到第二天才到来——夜色未浓,倒是已经有人来兴师问罪了。
那从屋顶跳下来的少年叫荀轼,是隔壁村一位富农的独子。在家里就是个年轻少爷,何曾遭过这断骨的罪?
回家路上流了半身鲜血,到了家说一句“爹娘救我”就昏倒过去,直把那荀富农唬了一跳。
荀富农起初差点吓得顺不过气,一试儿子鼻息平稳才放下半颗心。叫一个小厮连夜去县城中的医馆请郎中,小厮走后一看儿子就暴跳如雷。
搀扶荀轼回来的两位少年还没有离开,被荀富农一句“过来问话”镇住。在威逼下将方才的事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看着荀富农脸色一点点变黑。
“管他什么人啊鬼啊精怪什么的,竟然敢伤我儿?”
荀富农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墙角锄头,领着两个长工出了门。
气势汹汹往邻村寻仇。
……
荀富农心底是有些没底的。
怎么说?做为一个自认精明的富农,他不会被一时的冲动冲昏头脑,也不会因为自己对独生子的宠溺而忘了要事——顶多是生气的那一瞬才或多或少有些迷糊。
踏出家门,他就有些犹豫了。
他不是不知道邻村的传言——邻村来了个艳美女子的传闻早就传过十里八乡,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并不相信什么山神野鬼的传闻,却听进了流传得最少的说法——她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带着私底下的儿子躲到乡下来的。
何以见得?
只因为她之前大手笔买下了这附近不知道多少田地——连田百亩也差不多了。
这一点很不一般。
还是用高出市面上的价格足足三四成的价格买的地。
这是只有大富之人才可能办到的事啊。
大富之人吗?他边走边掂量着自己的分量,那四五十亩田产加上房屋也不过抵得上两百两出头的白银,还比不上那搬来女子购田开销的一半。
荀富农觉得,以自己的精明,就不应该去兴师问罪——可路都走了一半了,怎么有半途折返的道理。
更何况自己儿子确实是因为她断了手!
……
于是,在忐忑中敲响了杜府的屋门。
于是,和那两个长工一起走进那破败的庭院。
杜安菱站在垂花门前,已经换上在春月楼里穿过的浅青长裙。梳好了发髻,站在那门下端庄娴雅。
她蛾眉微微上挑,眸底清波勾人间散布隐约威慑。鼻梁在烛火中照亮半边更显挺拔,红唇一点却拼凑得有些严肃。
她就这么站在那,活络了整座宅院的气息。
褪色的砖瓦不再颓唐,斑驳的墙皮不再破烂。恰到好处成了女子的陪衬,整座宅院也没那么扎人眼。
不过还有扎眼的——荀富农打量着自己还身后两位长工身上的粗布麻衣,还有几日手里的锄头扁担,怎么看也觉得不配。
苟富农发现自己已经把前来寻罪的心思消磨得一干二净,却依旧意谷开口。
却是求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