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眉眼粗大,皮肤黝黑,身上衣装多有残破,面上一道伤疤。
背上负着弓箭长枪,腰间挂着两只灰兔,赫然是猎户打扮——是他!
杜安菱脑海中闪过之前遇上那猎户的情形,他一直在看着她,却又总是对她有所逃避,更是出现在这座“被匪徒占据”的宅院里——一瞬间,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怀王叫出名姓和做出的事了。
她知道那所谓“看上自己的宅院”是怎么一回事了。
敢情说这所谓“猎户”根本就不是个猎户,而是怀王寨派出来的探子!
杜安菱觉得一切都明朗了——可是那人跪下为哪般?
杜安菱看着面前这跪下的汉子,他对她道一句“对不住”,不再有当初喊“洒家”的气势。
“对不住了,杜家娘子,我也是迫不得已,多有得罪了!”
“妳也知道我不是山里面的猎户了,对吧。是的,我是怀王寨的人,或者说‘探子’,都没错。所以,这一次弟兄们要借地方避难,我就举荐了妳这宅子。”
“实在是抱歉了!”
……
杜安菱看着那过去“猎户”,也就是那实打实的“山匪探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毕竟这宅子已经实实在在被那山匪“借”去了——可看到那跪在地上的汉子,她忽然意识到所谓“山匪”也不是哪般无情。
“你不必跪我。”她装做冷淡。
“不,洒家心中有愧!”
到底又喊出了“洒家”的自称,他浑身上下从新升腾起一种气势来。纵使是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自己,杜安菱也觉得自己被他压下。
他这是哪般?逼迫自己接受他的愧疚吗?
却听到隐约的抽泣声——是他哭了?
他叙述起他的过去,他过去只是个吃不饱饭的佃户。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上的山,被怀王收为手下。
一年后他出来,作为一位猎户内外交换东西,并顺道为山寨打探消息。
他说,怀王从不夺人性命——山寨里都是活不下去的佃户,他们只为了活一条命!
杜安菱沉默了。
半晌才问出一句话,道是“那为什么你们声名狼藉,道是抢了许多金银?”
“那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
那“猎户”眼底有恨意。
……
看到那恨意,杜安菱沉默了。
佃户的恨还能针对谁?应该就数那些压在他们头顶上的地主了吧。
本来就是佃户的东西?也没错,那些粮食不也是农人辛苦一年的收成,却被那些地主们搜刮去享乐了?
杜安菱有些沉默了。
她现在,何尝不是一位地主?她未来,何曾不会成为佃户心头愤恨的人?
她对跪在自己身前的人,一时间竟有那么一刻语塞。
“要不是怀王仁慈,他们也该尝尝收获被别人分去一半的感受!”
跪在面前的人一句话,让她也生发出一股由衷的愧疚来。
门口传来响动。
似乎,又有来人?
门被推开,门口的竟是一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