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沉声应是,只是依旧还有很多的疑问,但老道似乎并不想再多说什么的样子,因此卫天也没有不识相的继续深究下去。
由于前往云山的路途很长,中途不可能每晚都能在驿站或乡镇留宿,更多时间都是睡在马车或者行帐。
夏知礼与章厚德似乎都比较喜静,一路上基本都在自己的马车里,不怎么出来。
卫天就不同了,时不时会出来走走,休息时也会去山林里弄点野食。
此时车队路过一道山涧,山涧旁还有一片竹林,涧水击石,风吹竹簌,让人立刻没了暑意。
领头的马车里忽然传出停车的声音,大学士缓缓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山涧依硗塉,竹树荫清源。就在此歇息片刻吧。”大学士缓缓说道。
卫天也下了马车,刚一下地,却也没有失了礼数,转身便伸手把老道人也扶了下来。
老道人仙风道骨,身子骨自然硬朗,平时都不需人搀扶,但他还是承了这便宜师侄的情,并且十分赞许的点了点头。
“夏大人这么多天都不曾下车一步,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肚子不舒服?”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卫天已经跟老道人十分熟络,现在即便开一些小玩笑也无伤大雅。
“小师侄莫要说笑,虽然大人平日里看起来总是沉浸在这书卷之中,有时候甚至废寝忘食,但大人还是有一些爱好的。”
“您是说这山涧,还是这竹林?”
“是太公之乐。”
“大人喜欢钓鱼?”
“是的,无论是江河湖海,大人都想去钓上一钓。因此每每出门,其他都有可能忘记,只有书卷和钓竿,大人是绝对不会忘记的。”说着,老道笑眯眯的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夏知礼。
夏知礼也是自嘲一笑,说道:“见笑了,我呀,这把年纪,也就只能看看书,钓钓鱼,其余可以说一无是处。”
“古语有云,智者乐水,夏大人如此大智慧者,喜欢跟水亲近点也是合理啊。”卫天此时也不忘在马屁股上狠狠再拍上一记。
“看来,这一路上,先生没少夸我啊。”一边说,大学士一边拱手作揖,对着老道士深施一礼,随后又对着卫天说道:“这所谓智者乐水,且不说道教佛门大德无数,就是在这芸芸众生之中,大智慧者不知凡几,所以这智者,夏某愧不敢受。不过我更愿意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利万物而不争,这不争之道,何尝不是大智慧者的体现呢?”卫天一揖及地,随后却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可方才师叔与我说,此次南行,就是去争的。”
“师叔?”大学士微微思考了一下,立即就想通了些什么,接着说道:“原来如此,确实应该叫师叔才是。没错,我们此次的确要争,但此争,与争胜之争,并不一样。”
“请大人赐教。”卫天十分恭敬的说道。
“旁人争,是为私而争,独善其身,穷也,我们争,是为兼济天下而争,为百姓福祉而争,是为大善,达也。”
大学士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我大陈国在天书、神物上的研究工作一直为天下先,我们与别国别派不同,我们的研究成果都会通传天下,与世人共享。如今我陈国如此一片欣欣向荣,并不是因为兵强马壮,也不是因为鸿商富贾,商路通达。陈国之富,富在民心。”
“好一个富在民心,晚辈多有受教。”卫天心头微凛,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从心底里有些佩服这一做法。一般来说,这种利国利民,亦或是可以壮大军力的技术手段,谁愿意拱手相赠,听大学士如此一说,陈国虽说有开放的传统,但能开放至此,还是不得不让人敬佩。
忽然,大学士话锋一转,说道:“对了,不知小友是何境界?”
卫天和章厚德微微一惊,他们不知道夏知礼为何突然把问题转到这方面。一般来说修行者之间,互问境界都是比较犯忌讳的事,因为高境界者自然可以看破低境界者的境界,而面对你看不穿境界的人,自然就是比你境界高的人,修行世界强者为尊,怎会有人贸贸然的敢问这种问题。长此以往,修行者之间都不会明着问对方境界,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而夏知礼虽说是普通人,但他并非一般的普通人,他是如此知礼的夏知礼,又怎会不知这种规矩呢?
可随即,卫天还是自嘲一笑,说道:“晚辈学艺不精,在白帝湖苦修七年有余,仍只是知元境而已。”
卫天嘴上虽然客气,但此时如果有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听了他这一番话,一定会对他“呸”上一口。
苦修?除了入门的前半年里还算认真修了修,后面的整整七年全都在插科打诨、不务正业。而奇怪的是,师父虽然嘴上骂他骂的要死,但也没有特别严厉的处罚过他,宗门更是没有要把他踢出去的意思,而他也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一直混着日子。
“知元境?”夏知礼表现的十分讶异,还有两眼中那抹抑制不住失望之意。
章厚德也很讶异,他不是讶异卫天的境界,他是混元强者,怎会看不出卫天的境界。他在讶异的是,今天的夏大人为什么会如此无礼的询问对方的境界,又为何会如此无礼的惊讶于对方的境界,虽说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但他认识的大人,可不会因为对方的出生以及年岁而怠了自己的礼。
当然,他对卫天也是有些惊讶的,他是惊讶卫天竟然已经修炼七年了。七年,就算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如果是个能修行之人,七年也不应该只有这种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