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云山大祭还有些时日,一行人先在行馆中住下。
行馆就在云山脚下,由于每次云山大祭参与人数众多,来者也都是一方大势力,无论是谁都不免要带些仆役护卫之类的,久而久之,这里的行馆也就越来越多,而且也都扎堆在一起,鳞次栉比的两排,中间正好空出一条街巷。
平时空无一人的横街,每当大祭时期都会挤满了四周来的商贩,从装束上就不难发现,都是周围村镇上的百姓,偶尔也有会些过路的行脚商人,与这些人在一起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卫天没有跟大学士以及那个便宜师叔待在一块儿,自从跟他们钓了几次鱼之后,他就发现,他跟他们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去。不是哪哪儿的河工调度事宜,就是哪哪儿的赋税新法举措不当,又是哪哪儿的战事吃紧,卫天是哪哪儿都听不进去。
得,还是出门逛街。
卫天逛了一上午,心情有些恼怒。这里的摊贩,跟大都街头可差远了,东西也不多,大多是周边的一些特产土味。其实这也都没什么,卫天最不能忍的是,这里的东西,价格却是高的离谱,而且都是一副“你爱买不买,有的是人买”的嘴脸。
在大都街头,馒头一文钱三个,这里十文钱才一个,整整高了三十倍,这可比他坑师兄弟的力度狠多了。
谁叫这大祭,好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一次呢,而且来的都是些名门望族、达官贵人,要不就是大门大派,总之兜里都不缺银子。
可卫天缺啊,而且非常缺,他现在全身剩下也就几两碎银子,也不知道指名叫他来的那个人是谁,要是被卫天知道,一定能骂的他祖坟落下流星雨。“那个什么狗屁云山学院也忒不厚道,请人来玩,都不包食宿。”他在嘴里轻声嘟囔着。
的确不包食宿,听说这些个行馆也都是各国各派自己掏银子建的。
然而,卫天很快就把他那些抱怨丢到了一旁,因为他看见一间铺子,上面写着“赢三赌坊”。
赢三,自然是取云山的谐音,也隐有豹子之意。豹子就是三个骰子点数一样,通常庄家通吃,开赌坊的比大小,大不赚,小不赚,赚就赚这豹子。
卫天此人,平时没有什么长处,唯一的长处,其实正如他所说的,骗师兄弟银子。
为什么他能屡屡得手?无他,看面观心罢了,古语有云:观其眸子,听其言也,人焉廋哉。
卫天倒也不是什么相面大师,只是比别人更细心些而已,只要平时多个心眼,多留心身边的人和事,什么人会掉什么坑,掉过一次,会防着你,然后看到坑就后退两步,那只要再后退的那两步中再挖个坑,还是得掉下去。他就这么翻来覆去的给师兄弟们挖坑,一来二去,也把人心摸的透透的了。
早些年,卫天也是大都各大赌坊的常客,可没有半年时间,各大赌坊都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下了逐客令,拉入了黑名单,从此卫天无法在大都的赌坊赚钱了。
可这里,不是大都。
卫天眉开眼笑,踏进赌坊的第一步,卫天就感觉跟这大姑娘回娘家一样亲切,这银票的霉臭味,这筛盅沙沙声,这一堆一堆的赌客,震耳欲聋的喊着大大大、小小小,一切还是如此熟悉。
正所谓久旱逢甘霖……又或者说黄鼠狼进鸡窝更合适一些。卫天在赌坊里转了一圈,凭借他专业的眼光,很快就选了一张赌桌。
原因有二,赌坊赌台共有八桌,其中四台有鬼。什么鬼?庄家的鬼,那四台的筛盅,有问题——庄家出千。
话本里常见的千手荷官,差不离都是一双巧手、快手,手上功夫卓绝,能把那筛盅舞的是虎虎生风、神机百变,想要大就不会小,说几点就摇几点,更有甚者能把骰子摇成一堆齑粉。
可话本终究只是话本,真能有这手上功夫的人,叫谁也不会在赌坊里做个荷官,所以说到底赌坊台面下的那点东西,还得看机关。
筛盅的托底,一般都是木质的,而这四台底部,虽然看起来与平常的筛盅没有差别,其实表面做过处理,不易敲出声。
为何又要如此做呢?那是因为这几个筛盅底部都有机关,荷官的无名指上都带有一枚银戒指,其实,那裹里的都是玄铁石,只要那么一碰,骰子就会变成豹子,而为了保证骰子翻动没有声音,托底就一定要加工过。
这种局就叫吃豹子,其实庄家的局还有很多,但是卫天知道,这种赚一票就走的赌坊,用吃豹子的方法最合适。
而卫天并没有选择那些掩人耳目的普通桌,相反,他选择的就是其中做局的一桌。
吃豹子,讲究翻骰子的时机,时机有二,一是轮次,一是下手的瞬间。
有经验的荷官,十五至二十把左右做一个豹子,庄家就能赚的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