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何为宰相?”
“山涧依硗塉,竹树荫清源。就在此歇息片刻吧。”
“第一次?就想钓上大鱼?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他们口中那个门主,听说是个肺痨鬼,快嗝屁了。”
“是福是祸,还要我们这代人,甚至我们的子孙后代,来证明啊。”
……
那些熟悉的声音,一句又一句在耳边萦绕,那些温暖的语言,就好似在昨天。
思及至此,他的双眼不禁有些雾气升腾。
车厢内还有一人,是胡老酒,他很贴心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
卫天回过神来,充满感激的笑了笑,却把帕子推了回去,只是说了两个字:“放心。”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陈国而去。
刚到陈国,卫天一行人,便与乐和平分道扬镳。
由于一些公务流程要走,乐和平等人要立即回宫里述职,当然,棺椁也要一并带去。
而卫天他们则要等待皇帝的召见,定好了客栈后,林舒先回了国师府,大山主商不至则闭门不出,然而卫天首先要去的,是大学士府。
站在府门口,卫天根本迈不动腿,并不是因为那高过膝盖的门槛,而是他不知该如何跟府里的人解释。
可此时,大学士府的大门,却缓缓打开了。
卫天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那名管事,只是此时他身穿的已经是孝服了。
“老夫人有请。”那名管事很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卫天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到来,不过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自己这些人的行踪每天都会被报到宫里,他们肯定早在几天前就知道自己今天会来。
跟着管事迈步而入,卫天发现夏府上下,已皆是一片白色。
由于夏大人的尸首还没回家,死讯也没有公告,所以只有府内张罗了一下,在外面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卫天与大学士夫人其实并没有见过,那日他匆匆来府上,就匆匆的走了,夏大人与家人践行也都是在内堂,所以并未相见。
这也跟夏夫人本身的性格有关,如无必要,她基本都不怎么见外人。
而此次,就属于必要了
卫天来到正厅,发现这里已经被收拾成一个灵堂,只差一尊棺椁而已。
厅内坐着一个中年妇人,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是大学士夫人。
离中年妇人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卫天就停下了脚步,深深一礼,长揖及地。
中年妇人表情很平淡,眼神却丝毫没有黯淡,只听她语气平缓的说道:“多谢卫山主,千里迢迢带外子回来,辛苦了,可否过来坐坐,跟我聊聊?”
对于此次见面,卫天已经在脑中想象过无数种画面,有被骂的,有被打的,有被冷落的,有被威胁的,却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被感谢的。
卫天没有说话,却把身子更低了几分。
大学士夫人抬了抬手,示意管事,管事立即扶起卫天,连同卫天身旁的胡老酒也一并扶了起来。
“这件事的始末,我已经听说了一二,只是我还是想听一听你亲口说一遍。”老妇人面容依旧平静,一点都看不出,她是一位刚刚丧夫了的中年寡妇,可她的语气,在平静之中还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卫天上前两步,却没有坐下,随即把那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临到最后,他咬了咬牙,说道:“夏夫人,这件事,的确因我而起,可我不会说任凭您发落这种傻话,当然,贵府上下无论谁都有权利恨我,我毫无怨言。”
中年妇人沉默着,卫天也沉默了,二人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随后中年妇人站起身来,屏退了左右,亲自关上房门,才开口说道:“因你而起?卫山主把这件事也想的太简单了。”
卫天微微一怔,没有接话,只是等着对方下面的话。
紧接着夏夫人说道:“你是云山山主,我自然不会记恨与你,可……你是云山山主……”
卫天自然知道对方说这句话的意思,回话道:“我当然是云山山主,而且,会是一个称职的云山山主。”
夏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何为称职?”
“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如何报?如何偿?”
“大恩定当结草衔环相报!而血债必须血偿!”
夏夫人没有一丝动容,只是平静的说道:“后生意气而已,少了些格局。”
卫天沉默,思考了一会,又说道:“年少自然意气,如果连这点意气都没有,那做人的那点义气也就没有了。”
意气,义气,有点绕口,可夏夫人却表现的了然一切,说道:“年轻人有点义气自然是好的,有些意气也无妨,可……不是现在。”
“请夫人明示。”卫天恭敬的说道。
“你还是没想清楚这件事的关键所在。”夏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今日你先回去,等改日想清楚了,再过来吧。”
卫天不敢再问下去,只能悻悻的告辞离开。
出了大学士府,卫天长舒一口气,心说,这位夫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然而他完全没有觉得对方哪里做得不对,更没有贬损、奚落或者怨恨他的意思。
在那位夫人身上,卫天只看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