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有八九就是杜若了。
“在下若是能当面问诊,可能有些机会。”禾悠然不敢保证。但既然他能活着从雁国长途跋涉回六道,应该还是有法子的。
白倾颜眼睛一亮,“当真?那你和我回雁国吧。回去之后给雁王看过,要是他同意,再去六道帮着问诊,行吗?”他满面期待地说完,突然眉头一拢,低声骂了一句。
“该死。到时候他又有理由跟着去了。”神情又气又恨,心有不甘。可转头还是十分诚恳地向禾悠然确认,“禾医师,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提。诊费要多少都可以。其他要求我也可以配合,尽量满足。”
禾悠然没料到白倾颜会提出让他跟去雁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看了眼和橙月司晃走在一起的姜玲珑。
剔骨法治疗过的病人精元受损,其实应该尽早问诊去看一眼的。
可这边……他说不准去霖国会不会需要他。毕竟初晨和司峥的病在离开前都是他看的,虽然用药起效,但时隔这么久,万一又什么反复呢?
禾悠然恍然惊愕。
他什么时候开始顾虑起这些来的?
从来说一不二,自信自己医术药到病除,自在人间不为任何人留步的天下名医禾悠然,竟然会顾虑一个小妮子是否需要自己。
禾悠然扶额,失笑。
“禾大夫你想去就去吧。”
他们两人说得也不是什么悄悄话,姜玲珑自然听了大概。她不知道当中那些是非曲直,但她想到了白倾颜昨夜嘟囔,说那个人不曾看自己一眼。那神情,憋屈得不行,又无计可施。
她直觉应该成人之美。
“记得把医箱什么的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她这说的,是那套价值连城的手术刀具。
“梁以安是不会让峥儿和初晨出事的。禾大夫啊,不必多虑。”
她和禾悠然的关系很奇怪。
亲密又疏离。
姜玲珑在人前总是叫禾悠然的名讳,但真的和人讲话时,又喊他禾大夫。
禾悠然也是,虽然嘴上不说,但对姜玲珑的态度就是比对别人的要和颜悦色一些。
放着以前,他大概只会开张方子送去医帐,断不会愿意整个人睡在满是大汉的军账里,从早到晚地帮着其他医师和良工一起。
他是名医,但绝不是体贴周到的那种。
对于姜玲珑,他给了很多面子。
这两人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默契和信赖。似是惺惺相惜。
却又无关男女之情,磊落得让人从来不会心生厌弃。
更像是两个实践型的学究,凑在一起不是在搞医术药理事业就是在撺掇钻研些什么。
邝毓靠绮罗坊留下的禾悠然,如今却主动为他的夫人留步了。
一种骄傲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我可真去了啊。”禾悠然也不说虚的,一方面他觉得病人要尽快见到,另一方面,他对于这种疑难杂症,向来是蠢蠢欲动的。
“你去吧,多学一点东西回来,好和我显摆显摆。”姜玲珑也笑。
白倾颜找你,光是他那张脸,你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姜玲珑心里笑他。
“哪有我学别人的份,”禾悠然很不当一回事地和她斗嘴,“我过去,那是给人布道解惑。”
“别来这些方外人虚的。”姜玲珑白了他一眼,再不理他,拉着橙月要她看右边的树影斑驳。
禾悠然笑着摇头,便应了白倾颜。
几人回到庄里的时候,天正好黑了,遇上小侍们刚点完庄子里的灯,正上山点甬道两侧的。
他们便在底下的风亭里又待了一会儿,抬头去看那甬道上悬着的灯笼依次点亮,向山顶延展出一条光带。
绵延,温油,在夜幕下星星点点,像有生命一般。
姜玲珑怕司晃看不见,特意抱着他。司晃拿小手抓着她的袖子,木然望着那条越长越高的光带,喃喃地说了声,“额娘。”
他想他额娘了。
不知道额娘有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景致。
见到了会不会高兴。
他的额娘,要去很远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