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夫妇二人发现了漏网的徐海,若是按秦氏的意思,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回去多联络些高手,以期万无一失。无奈丈夫韩子通贪功心切,自持武艺高强,一个小小落荒的穷寇顺手擒了就是,何必劳烦别人。秦氏生性温柔,自然拗不过丈夫,只得依了他。孰知,交手之下,夫妇二人联手也敌不过徐海,不过百招,韩子通就被打得重伤倒地,秦氏则失手被擒。
徐海虽然没杀他们,却残忍得折断了韩子通的椎骨,令其瘫痪终身,然后冲着被点了穴道的秦氏淫笑道:“我喜欢你这样的美人,但是我从来不做强迫苟合之事。咱们不妨来立个约定,你们夫妇我不加害,但是你必须每个月和我比试一次功夫,赢了我,任凭你们离开,赢不了的话,你就要任我处置了。你要是动私自逃走的脑筋,就你当家的现在这个样子,只怕逃脱不得。被我抓住,我就杀了他,那你就是害死自己夫君的元凶了。”
秦氏是个刚烈女子,本打算咬舌自尽,但她忽然看到丈夫的眼中有乞求之意,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以侠客自居的丈夫却连自己的意见也未加征求,便一口答应了这个约定。
事后,丈夫对她解释说自己之所以答应,完全是缓兵之计,反正其间有一月之功,无论怎样也能想出计策来对付。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丈夫所说的计策没想出来,却逼迫着自己去和徐海比武。明知不是对手,却还要去,后果自然是免不了一场淫辱。此时,她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从来都是一幅自傲自诩样子的丈夫,居然大哭起来,边哭边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你要救我……”
在丈夫的眼泪中,她的心彻底融化了,也彻底死亡了。她没想到,丈夫是如此软弱的人,为了活命,竟然以自己的生命为要挟,逼迫妻子去做那种丧失做人起码尊严的事情。自己过去怎么没看出他的这副面目呢?她为自己悲哀了起来,眼前这个褪去侠客光环的人,原来是如此卑劣,如此懦弱的人。
回忆起旧日的缱卷温柔,万种柔情,眼前却化作了苍白的纸片,破烂的布条,随手便可弃诸风中,委之大海。随风四散,顺水漂流……
(十)
话说尽的时候,路也走到了尽头。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偏离了道路,走到了一处悬崖之上。眼前的她,孤立崖畔,面向幽深的峡谷,单薄的衣襟被风吹动,再也掩不住她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和风侵霜染的瘦弱肩膀。
我看到她的双肩在轻轻抖动,玲珑的背影在风中摇曳,如同一朵被命运之手肆意玩弄的无可奈何花。
她哭了……
这样的情景,我很久没遇到过了。解开谜团的同时,我已经完全谅解了她的那些淫荡行径。她以自己脆弱的身体背负起那些巨大的伤痛,即使是憎恨自己的丈夫,也不曾动过背弃他的念头。她是我这一生中从未遇到过的女人,她的遭遇几乎从根本上改变了我这几十年来形成的对女人的观点。这个世间还是存在忠于誓言,忠于婚姻的女子的,她们即使被命运的风吹落红尘,又被命运的车轮碾压零落成泥,然而,那不绝的芬芳依旧留存于世间,绵延不绝。
“拯救她。”这样的念头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淹没了我的心,并不断得向外鼓胀着,仿佛要撑破我的身体。无法压抑的情绪,终于化作了一句“跟我走吧,即使不爱我,但我能给予你自由!”
爆发了,我爆发了。所有郁结于心的情绪随着这句话奔腾而出,一泻千里。人类的情感,在某种时候,是可以化身为来自天上的黄河之水,冲垮一切世俗的阻隔和封锁的心灵。至少我的多年封闭的真心已经漂在水面上了。
话音随风飘入她的耳中,她的身体僵硬了,整个人凝固为一座美绝人寰又伤绝人心的雕像。我痴痴凝望,在心中默默祈祷,仿佛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
许久,她开口了:“我能离开吗?”
“能的!你已经做到了一切,你的离开是无可指责的!”我大吼。
“可是这样会不会是一种背叛?”她声音沉郁。
“谁在背叛谁?这个问题难道你还不明白?!”
又是一阵沉默。我知道,她凝滞的身体中正有理智与情感两股飓风在彼此交战,盘旋缠绕。
“自由……”她沉吟着。
“是呀,自由!丢掉那个虚名的丈夫,摆脱恶徒的凌虐,你的人生会不同的!”我力下说辞,渴望打动她,取得她的信任。
“自由是好的,可是……”
“可是什么?”
“我配吗?”
“你怎么会不配,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配的人了!”我几乎接近暴怒的临界点,声音大得吓人。
“那……那就走吧。”她的声音细小依然。
(十一)
毕竟西湖六月中,
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回到杭州一个月了,我第一次来到西湖边的望湖楼独坐。
当时的约定,是在一个月后的今日,她来望湖楼与我相会。在这一个月里,她要完成善后事宜。因此,我在这一天的夜半子时就坐到了望湖楼前的台阶上,看着如水的月色和映月的湖水,眼前再度幻化出她那水样眼眸,月般惆怅。
“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我在等你呀。”这样想着,我的神思再次飞向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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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来,第一天在等待中流逝了,接下来是第二天、第三天……直至第五天。
我知道她不会来了。莫非我当时的戏文做得不足吗?被她事后发觉了什么破绽?又莫非我真的遇到了这个浑浊世间中唯一的坚贞?
如果说出我当时在崖顶那番话背后的真实用心,也许比她的丈夫跟不堪,比侏儒徐海更猥琐。一个月来,我遍访江湖人物,终于通过一个可靠的朋友从另一个来历可疑的人手中以重金买到了名为“化功散”的药物。
这药物我是给她用的。只要她背叛了她的丈夫——虽然那丈夫也确实不值得留恋——来杭州寻我,我就会将这药物下在饮食中给她服下,废了她那一身功夫。然后,再寻个人牙子将她卖入一个最低级下贱的娼寮去任千人踩,万人压。
即使她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来背叛自己的丈夫,我也不能容忍这种背叛。即使是她的丈夫背叛她在先,但背叛就是背叛,有无理由并不重要。
背叛者只适合去做娼妓。这是我长久以来衡量女子忠诚度的铁则,其间绝无圜转的余地可言。倒是她的失约令我倍感诧异。于是我决心重回山村,去探个究竟。
※※※※※※※※※
茶亭无人。地面有些肮脏了,显然多日无人打扫。而小村的情景更令我吃惊。一个月不见,这里似乎遭遇了某种灾难。
所有的房屋没一间是完整的,或坍塌为废墟,或倾斜如病患。零零落落,七颠八倒。村头临水的磨房,则完全不见了踪影。包括侏儒所居的小屋也失踪了。
发生了什么?我找到一个正在忙活着搭窝棚的村民追问起来。
他初时有些不耐烦,但当我将银子塞入他的手里后,他才一五一十得对我讲起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就在几天前,富春江泛滥了。江水淹没了村庄。
“磨房里的那对夫妻呢?”我追问。
“淹死了。”
“怎么会?”我惊异得大叫着。
他翻了翻眼皮,有些不解得看着我道:“怎么不会?男人是瘫子跑不动,女人要救他出来,结果两个人都没跑出来,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到。说来也真是可怜。”
我的头脑轰然爆裂了。数十年的信条在这一朝如倾大厦,轰然倒塌。
“怎么会?怎么会?你怎么会是如此坚贞的女子?”我在心中狂叫,身体如遭雷击般痉挛起来。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从村民恐惧的目光中我读出了“面无人色”四个字。再之后,我两眼一黑,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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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救醒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村长,以一种不可推搪的坚决态度要求出资为女子修一座。村长完全是一幅支持的态度,反正有人出钱,他只需要找人出力,何况还能因此为需要劫后重建资金的村民捞一笔外块,何乐不为呢?
我当即放下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要求他们修一座全浙省最大的牌坊,就建在磨房的原址上。村长大概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多的钱,立时惊呆了。我却已经不顾而去。
当我第二次来到小村的时候,我发现他不但修起了牌坊,而且还将村前的木桥拆掉,修起了一座石桥。
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来的有南京礼部的侍郎,浙江布政使、按察使以及全浙江的府、县官员以及江浙一带的尽百位名士文人。一时间,衮衮诸公云集小村。当然,这都是我凭着朝廷两徵不至的隐士声望邀请来的。
看到这些自己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人物们忽然出现在眼前,村长吓得险些背过气去。
当那位侍郎大人当众宣读了来自朝廷的表徵救夫殉身烈女的敕命后,各位官员和才子纷纷欣然命笔,争相为牌坊题诗作赋。
待他们表现完毕,做为发起人的我走到坊前,从衣袖中掏出一篇早已作好的诔文,以苍凉激昂的音调当众朗读:“世有烈女,殉夫以终,人皆敬之,遂为筑坊,以旌其贞,以彰教化,谓之……”
(十二)
今天是我与她相逢整整三十周年的日子。我故地重游。
三十年了,我一直没敢来。
我为自己以龌龊之心来忖度这样一位伟大的女性而羞愧。这座之于她,是一种纪念;对我来说,则如同西湖边上岳武穆庙前的铁像般,将我的灵魂永远得钉在时间的耻辱柱上示众。
抚mo着冰冷的石头,令我想起了她冰冷眼神,仿佛在嘲笑着我的虚伪,怯懦与狡诈。时至今日,她留下的余韵依旧在鞭笞我的心。
坊的两旁,记载当年众人题写的碑铭墓志的石碑尚存,我踱步其中,找到了自己的那篇诔文。在碑前,我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之后,久久凝视,目不转睛。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先生来了。”
嗓音陌生,但语气却很熟悉。我暮然起身回首,立刻辨认出了他。
侏儒!曾经是倭寇匪首的徐海。
他没死,却也老了,老得几乎不成样子。
从泛着青光的头皮到身上的褐色淄衣看来,他再度出家了。我不知道这是他最新的伪装还是真的重又回到佛祖的身边。
“别担心,我这次是真的看破红尘了。”徐海咧开干瘪的嘴唇,笑了起来。那笑容依旧猥琐,尤其是牙齿掉光后愈发猥琐了。
见我没说话,他继续道:“我从十年前的这个日子就在这里等你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等着我来好灭口吗?”我淡然回答。我真的希望他是这样打算的。
“灭口?说得好可怕。我要是真的想灭口,早就去杭州找你了。我想杀的人,即使躲入布政使司衙门或者按察使司大牢也躲不开的。”
“那你为何等我?”
“人老了,难免怀旧。过去的熟人都不见了,但是我凭感觉知道,你不再来一次是不会死的。你我毕竟也算故交,除了你,我在这个世界上也再没有任何朋友或者敌人了。”
“那样岂非很可怜?”我嘲弄着他。
他却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是呀,这样真的很可怜。一个人活得太久,确实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不过,与蒙在鼓里三十年的人比起来,我至少还算幸运一点。”
我没搭茬。我想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我忽然觉得,两个濒临死亡的人之间互相斗口绝对是这个世间上最无聊的事情。
“最近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了,所以回忆很多,都是许久以前的旧事了,先生想听否?”
我不置可否,只是用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但是我只看到了一片灰蒙蒙的雾气,此外,再无它物。
“三十年前,这个牌坊还没立起来的时候,这里原是一座磨房。”他自顾自得一路说下去,完全不在乎我是否在听,“可惜呀,磨房里面的夫妇都死了。其实给死人修一座牌坊也毫无意义,尤其是还被命名为‘’就滑稽可笑了。”
他略略停顿了一下,用舌头舔舔干涸的嘴唇,继续道:“为何说滑稽呢?这个还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谁让我是他们茶亭的伙计呢。就在发大水的那天夜里,我悄悄来到磨房,别误会,我是打算去帮忙将那个瘫子救出来的。可是我到了磨房才发现,有人不想让他活。是谁呢?你不会想到的,是瘫子的老婆。”
“住口,不许你侮蔑她!”我有些生气了。
“哎呀,人老了就不要再来那种少年义气了,不合时宜的。”他并不理会我的愤怒,继续他的话题,“我看到水在向上涨,瘫子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挪动的妻子的身边,可是那位妻子却根本没有出手救护的意思,反而起身要走。瘫子手快,一把抓住妻子的脚脖子,然后两个人就扭打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们俩的小擒拿手练得倒是有几分火候。我本来是打算上前劝解的,不过这种夫妻打架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干涉呀。”
“分明是见死不救!”我恨恨得说道。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惭愧,惭愧。”他口中说着惭愧,脸上却没有丝毫忏悔的意味,“后来,水越涨越高,我个子又小,只好退到远处,不过我保证,当水彻底淹没磨房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也没出来。我抱住一块木板漂在不远的地方看着,直到磨房被水冲塌的时候,也没有人浮出来。再往后,我看到了两具浮尸。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出来了,也可以安静得去等候佛祖的召唤了。但愿如此毫无挂碍的死去后,可以烧出舍利子吧。”
他絮絮叨叨得转过身去,蹒跚着走远了,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我一个人伫立在碑群中。
“这会是真的吗?是徐海编出这个故事用来打击我吗?她所谓的用一个月时间来善后就是要淹死自己的丈夫吗?如果是这样,我这三十年的忏悔岂非也变得毫无意义?”疑问在心中翻腾,绞得心口疼痛起来。
“这个世间,到底存不存在纯粹的爱恋?存不存在贞烈的女性?我一生思索的问题,居然得不到一个确实的答案吗?”心痛加剧,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双腿也软软得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我颓然坐倒在自己的诔文石碑前,将身子靠在上面。
背后是潮湿的凉意,心口是热辣的疼痛。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体内与体表窜动纠缠,迅速得瓦解着我的意识。
我察觉到了意识在迅速地流失,不可逆转地流失。所有的疑问也随之倏忽远逝。看来,我已经没有探询真相的时间了。
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我勉强抬头,四周的一切我已经无法辨认了。模糊的雾气盖住了我的眼帘,唯一可以辨认出的,只有刻在那坊正中央的三个血红大字:……
斑驳的故事(代后记)
这注定是个斑驳的故事。
经过岁月磨砺后而斑驳的故事。
我喜欢听故事,尤其是一些被岁月的风雨侵蚀后带有潮湿气息和古旧味道的故事。这对于我这种时常在故纸堆里埋首的人,是比较适合的类型。
其实,许多故事的来源都很值得怀疑,但做为听故事的我,却无须探究这故事的来源是否有据可考,虽然我本身是比较喜欢考据这种事情的。但我依旧喜欢被那些经历无数代的传说者加工改造后变得面目全非的故事。即使这故事不合逻辑,但故事本身却有其存在价值的。或可休闲解颐,或可警世喻人,更可寄托心境。总之,听故事的和讲故事的人双方都能受益,是一种双赢的有趣游戏。
小时候,我的身份是听众,那些来自东方的或西方的诸般演绎神秘,传咏英雄,歌颂正义,鞭笞恶行的故事汇集于我心,给朦胧的夜晚带来绮丽的异样颜色。我很敬佩那些把故事遍得出神入化的作者。
随着岁月流逝,不知何事,我也开始有了编故事和讲故事的yu望。是为了实现童年的心愿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yu望归于yu望,就如尘归尘,土归土的道理一样,有yu望并不代表就可以编出美妙的故事来做些善意的谎言。于是我一度对自己的IQ产生了怀疑。
幸好我不是偏执的人,否则可能一辈子都会沉浸于编造故事的情结中无力自拔,那样恐怕连人生都会发灰变暗的吧。于是我改弦更张,向一些记录古代时事的泛黄书页中去寻求故事的脉络。我发现自己没选错方向,在那些书页中有着大量的资源供我挥霍。当时的心情,大约如同找到了所罗门财宝一般吧。
走过许多地方的我,已经具备了迅速归纳出该地区有哪些与众不同之处和相似之处。在我归纳的相似之中,以牌坊为最。
牌坊这种建筑物是中国古人对城市建设的一大贡献。牌坊的作用有很多种,最主要的作用是类似今天的路牌,而其他一些就五花八门了。庙前面的有歌颂神圣的意义;大宅院门前的有夸耀家世的意义;而还有一种专门表彰遵从伦理的道德表率者的。
每一个牌坊上,往往都缠绕着故事的主线和分支。就最后一种说来,往往都是一些二十四孝加列女传的民间版本。
中国古代最为推崇的社会道德表率就是孝子和烈女。剔除其中一些道德偏执狂的鲁莽无益的行为后,那些提纯的故事就显得生动鲜活起来,通过他们往往可以反应一个时期的道德取向和市井文化。
文中的这座是却有其物的。不过并非建立于那种荒村之中,而是在浙东地方的一个县城里。某一年发大水,一个寡妇背负着婆婆逃难,但最终没能逃出,后来政府就立坊表彰了。其实,当时的政府还是欠了她一个牌坊的,那就是对她守节的表彰。这故事的年代已经不可考了,当地人有说是清朝的,有说是明朝的,还有更远到唐宋时代的。
单是这一个故事,未免过于简单了,根本凑不出一篇文字来。于是我又虚构了一个怀疑感情的具有阴暗心理的男主角,这种人在我们现在的时代里应该是信手拈来的大路货色吧……笑。
说到浙江,对这个我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心中是比较有感情的。江浙一带,在明清之际是很遭受了一番荼毒的,其中尤以明之倭寇,清兵屠城为最。于是,我也将倭寇带入了故事之中。其实,倭寇之中并非完全是寇,更多的是为了反抗明朝锁国政策的海上自由商人,他们之所以走上与国家对立的路,其实也仅仅是为了争取通商来维持自己的生计而已。这其中,又以徽商为主流。
书中的徐海算一个。还有就是著名的倭寇王汪直。汪直的部下几乎是清一色的徽商。他们形成了一个武装商人集团,为了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而战,虽然这种做法未免偏激了一些,但也并非完全不可原谅。于是我给徐海安排了一个出家的结局。以此来说明这样一个问题,历史的错误造就了人的错误。但,那仅仅是错误,不是罪恶。两者之间要正确区分。
关于本书最主要的女主角,我基本是参照了理学时代典型的拥有自我却又被压抑自我的类型。夫权和纲常所造就的畸形美人。在她身上,我还企图附着上浙江人民奋起抗倭的意志与勇气,不知道这样的嫁接是否成功,这有待读者来评判了。虽然她最终对理学做出了反抗,但我不想安排一个彻底冲破礼教束缚的东方娜拉,因为这不合当时的常理。所以我最终将她安排在即将冲破的一刹那最终还是失败的结局。
其实,说她失败也有些表象化了。至少她在精神上已经得到了解脱。而她的死亡也终结了一种掩藏于道貌岸然之下的丑恶事实。死以明志,这是中国人一种久违的精神了。我在这个消费的时代里不妨来一次不合时宜的呼唤吧。毕竟讨厌的事情总要有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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