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似乎被他凶煞的表情吓到了,半天才嗫嚅出一句:“他…他是去砍柴时…遇到了…”
那问话的人一脸不耐,根本不听她把话说完,便粗声粗气地道:“现在不管是谁,只要是身体有异的都必须到官府一趟。若是排除嫌疑,自然会放回他。但若他就是上头要的人,那么只能送去姚城关押送审!”
说完长长的一段话,他又看了眼被捆绑起来的人,算了大致有十余人,便用眼神示意手下先带走这部分人。而后他用阴沉沉的眼神扫视了周围一遍,又沉声道:“上头有令,近日有数名凶匪逃窜,本官爷儿给你们提个醒,若是有人好管闲事收留了这些不法之徒,又或是知情却不报的,一律论作同罪。若是到时候被我等发现,就莫要怪官爷儿我不留情分!”
说完,他抬腿便是往刚才那帮子衙役离开的方向去。
在场众人皆是惶惶然,胆战心惊地看着他越走越远,一颗心何止是七上八下,生怕他们去而复返又是一番搜捕,直直看到那人背影消失才恍然回神。家中男子没被带走的自是喜不自胜,打定主意从今儿起少出门以免遭祸,而看到那些倒了霉的也只能投以同情的目光,叹息一声便匆匆忙忙赶赴回家去。
因为这场意外,许多人都放弃了逛街市,那些摊贩主人见此情景也是无法,只能痛骂几声那些凶恶衙役。
人流变得稀疏,我看到不远处有好心人扶起那位女子,轻声安慰她,而后搀扶着她离开了闹市。
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联想到那个被我藏在洞穴的人,我真想扇自己一百个耳光子。怎么手这么贱,居然收留了一个惹上了官府被人到处疯找的大灾星!
民不与官斗啊!
我的一条小命真的要被他折腾死了!
我一张脸神色变幻,又是气恼又是懊悔,忍不住恨恨地踹了踹地面,间或几颗小石子儿“蹦”地被我踢到几步外,正正好停落在一双浅色靴子跟前。
我瞅着这双靴子有些眼熟,不由得缓缓将目光上移,只见白衣入目,佳郎无双,可不正是那屏香子心心念念的教书先生温长阙?!
他目光温润,一双清明眸子正含笑望着我,而我有些傻傻地看着他,只觉得他这一笑像是有千树万树的如玉梨花,在温暖如春中悄无声息地绽放,片片玉色花瓣在眼前中轻轻飘飘地飞舞。屏香子的眼光可真不错,他不但气质内敛,清俊如玉,关键是还有学问,难怪她老追着人家不放。
只见他走到我面前,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微启薄唇,似在对我说着什么。
原谅我被他美色所惑,脑海里都是皎皎梨花,春水盈然,魂魄已然神游天外,完全听不到他的话语。
倏忽一个响指打在耳边,我一个激灵抖了抖身子,像只炸毛的猫儿一样闪到离他好几步外,而后十分警惕地看向他修长的指骨。
“吓死我了!”我抚着心口道。
心跳得有些快,纯粹是被他这出其不意给吓了一跳。
温长阙打量着我全副武装的样子,又是忍不住溢出笑意道:“足足,你这是又从哪里逃难来了?”我看着他清淡笑意里多了几分戏谑,衬着那清正相貌,让人心里头只想磨牙。
我有些烦他,怎么这时候冒出来,耽误我去取东西。
“我每天都在逃难。”我瞥了他眼,又道:“温先生,你可别是来找我算账的。我之前真不知道屏大夫和你…”
“好了。”他闻言忽然打断我,“屏言人在书塾,你想做什么可得赶紧。”
听到他这句话,我有些喜悦,这屏言可是屏香子的亲弟弟,平日里专门在药铺后房看管稀罕药材,今儿居然没留在药铺,倒是方便我去搜罗搜罗。往常我甚少得手后房的东西,只因这屏言看管得牢靠。倒是屏香子雇佣的那帮子药铺伙计,不甚得力,让我得手不少次。
此刻看着温长阙,我心情甚好,他长身玉立,看上去挺拔如青松,怎么看怎么养眼。
我笑眯眯地给他做了个揖,恭敬道:“多谢先生指点,足足感激!”
说完我抬脚就要走,却不想身子还没走几步,就感觉自己身后的包袱被人扯住了。我疑惑地回头,只看着他一只手勾在包袱上的绳结处,很是闲适地对我道:“前些日子,我给你的几本书册,都认真念了么?”
紧了紧包袱,我点了头。得到答案的他似乎满意了,很是爽快地让我走了。
我抛下温长阙,快步绕道至药铺后面的高墙,甚是轻松地爬进了连着药铺正屋的后院,找到了后房,欣喜于里边丰富的药材数量与质量,还找到专门放置各色瓶罐的木柜子。
从怀里抽出一张大花布,我满怀激动地把看好的东西腾进去,虫草、山参、兰芝、粉莲、香草…我忙得有些出汗,看到那些瓶罐里有上好的止血生肌丸、进补丹以及其他膏药,我挑拣了几个要紧的,收进衣襟里。待扫荡得差不多了,我才将另一个包袱打好绳结。而后在后院里寻到一个拖货物的木轮小车,把满满的两个大包裹放置在车子上,用粗绳固定绑牢了,才从里面打开了后院大门,选取了抄小道,顺利离开后街市。
紧赶慢赶地从镇子赶回山里,当我拖着小木车出现在洞穴口时,已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