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昭审视般的目光与我相接,胜雪面容上浮出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他移开脚,看着我伸向了那玉髓。
玉髓落在手心,将上头土尘拂干净后,我才重新把其戴回脖颈处。
他忽地倾身将我拉了起来,十分细致地把我指甲上的土灰给尽数擦去,看得我是一愣一愣的。
“小姑娘家的,要多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别总是没心没肺的。看看你自己,头发老这么湿着披着,早晚要患头疼病的。”息昭说着便揉了揉我脑袋,不无温和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小心肝直蹦哒。
他好似全然忘了适才的事,一手拉着我,一手抓着昆儿,唇边带笑道:“我知道你们住在藤屋,莺莺被逐沧带走了,你们二人自己寻可能有些困难。随我走罢,我送你们回去。”
有人愿意送我们回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息昭与昆儿回避后,我将衣裳穿戴整齐,把莺莺的其他衣物尽数包好了,一齐带回去。
一路上,息昭旁敲侧击,问起了姚城大火之事。其实我也是心存疑惑,按理来说息昭那夜也在姚城,他能够安然回到昌明阁,让我多少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些内情的。
我告知他城中惨相,尤其是月老祠那边,死伤怕是难以估计。
息昭闻听到此,却是眸光微闪,咳嗽了几声,开口道:“好歹你在此前离开了庙祠,算是逃过此劫。”
听他如此说,我再次想起月老祠外的槐树下,那些祈求好姻缘的人们。
“我是逃了过去,可那些一样去了庙祠,却没能活着离开的人,他们的命就这么消失在旦夕之间。那时候,我看着他们虔诚祈盼姻缘,写着他们心意的牌子就那么在风中飘着,只觉那该是一生中不可多见的绮丽。”看着眼前的绿意,我脑海里已然转换成那翩翩绯色,“还记得我向庙祠里的女道士求了一只姻缘签,她如今,只怕是祸福难料。”
心境变得越发沉重,连步子都无法变得轻松。
活的人流离他乡,死的人又会如何?是跟娘亲一样带着哀伤而去,还是在双目一闭之际放下前尘往事,走过那彼岸之花盛开的阴阳道,重归轮回。
人有时可以刻意忽略某些事情,却无法回避生死。
“她为你算了姻缘,想必是喜欢你的。”他忽地出声打断了我沉沉的思绪,让我不由看向他。
一袭白衣,兰芝玉树,他立于遥遥林间,面上忽然浮现云淡风轻:“你其实,并不情愿来到这个地方。你想着自己的亲人,念着遥远的宣国,你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去。”
“那么,你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么?”面对他,我甚至没有心思被看穿后的慌张,“你作为玄主,会把我这个一心想逃的莲奴,交给他人惩治么?”
他一笑,轻启薄唇:“若说不会,你怕是不信。可我确是抱着包庇你们的心思,我想看看,你会用何种方式逃出昌明,回到你日思夜想的家乡。”
息昭以指作哨,向着远处发出哨响,不多时便由郁葱枝叶间蹿飞出一抹雪白,直直朝着我们而来。
那雪白形态有些像山峦间的鹰鸟,羽翼高展,钩爪凌厉,几个飞掠便是绕着息昭周身,不断扑打出纤巧绒花。
它尖喙一动,露出小巧喉舌,忽地发出声响来。
“小青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附近。”
昆儿登时一个歪倒,小手指了又指那雪鸟,张口结舌道:“它…鹰…会说…说话?!”
雪鸟睥睨了昆儿一眼,略带不屑:“我是灵鸟,如何不会说话,少见多怪的小屁孩。”
抬起手去,本想趁着它不注意刮刮那羽翼上的绒羽,然还未得逞,其爪子便瞬间划上了我皮肤,渗出几条血丝来。
息昭眸色一深,正要说话间,却听得雪鸟语调有些怪异地道:“明明命数几乎被吞噬殆尽,不想有祥瑞相护,一条小命在那鬼地方沉睡了如此久,见了里头的东西,还能有机会出来,可是福分不浅。
他见此,神色已是一定,由得那雪鸟继续道:“灵药能祛除怪异之物,却抹不去病愈后生出的鲜妍红梅。你与那人一样,红梅开尽时,便会断绝声息,此乃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