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德说:“一年之前,我和涂金还亲如兄弟。每天一起习武、打猎,无话不说。直到一年前的一天,遇到了珊儿,我和他的关系才慢慢改变了。”金良玉仔细听刘元德说,不忍打断。刘元德品了一口苦竹茶后,接着说:“一年前的一天,我和涂金兄弟两人一起到苦竹林后山挖笋,看到一个女子昏迷不醒倒在竹林里,这个女子就是珊儿。我和涂金把她背回我的竹屋救醒,并且安排珊儿在竹屋住下。珊儿在我的竹屋住了半年时间,涂金经常来我的竹屋看望珊儿。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和涂金同时爱上了珊儿。可是,珊儿只有一个,我和涂金兄弟必须要有一个人退出。于是我和涂金兄弟约定在苦竹林内来一场比武,胜利者和珊儿在一起,并永远对她好。失败者退出,永远不再见珊儿的面。”金良玉适时地插话道:“不用说,那场比武肯定是你赢了。”刘元德说:“那场比武,的确是我侥幸得胜了。我得到了珊儿,却失去了一个一生的兄弟。那场比武之后,涂金就真的再也没有来过苦竹林找过我和珊儿。”金良玉说:“如此说来,涂金真是个重情重义的真男儿。”刘元德说:“没错。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牺牲了他自己,成全我和珊儿。后来他母亲涂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对他就是破口大骂:‘世间什么东西都可以让,只有情不能让。我一定要把那个姑娘给你抢回来。’”金良玉心想:“涂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什么都能让,但是情怎么能让呢?但是她要去抢,未免太过霸道。”刘元德说:“所以涂夫人很恨我,想要杀了我,帮他儿子抢回珊儿。”金良玉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涂夫人要杀刘元德。就在刘元德说话之际,胡珊用竹托盘端了三盘菜上来。三盘菜都盛在碗大的竹筒里。更令金良玉惊讶的是,三盘菜分别是清炒竹笋、清蒸竹笋和爆炒竹笋。金良玉和刘元德相视一笑,果然是天天吃竹笋。
胡珊说道:“金大哥,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竹笋了。”金良玉说:“没事。这一定是苦竹笋了。我听刘大哥说,这苦主叶茶能活血通络,我想吃了苦竹笋也能强身健体吧。”刘元德说:“没错。金兄弟,你试试看看什么味道。”金良玉拾起筷子,夹了一块清炒竹笋放入嘴里。和苦竹叶茶一样,也是极苦的。这是胡珊做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太难堪,金良玉只得嚼。嚼了几口之后,发现先前极苦的味道慢慢退去,只留下淡淡的清苦,而清苦之中又含有淡淡的清香。金良玉又夹了几块清蒸竹笋和爆炒竹笋放进嘴里,都是苦味慢慢退去之后有清香。金良玉说:“苦竹笋果然特别,先苦后甜,令人回味无穷。”刘元德说:“苦竹林的竹笋味道极苦,所以这里的竹叫做苦竹,这片竹林叫做苦竹林。”金良玉再看看刘元德和胡珊吃苦竹笋,无半点不适。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刘元德说:“珊儿,你和金兄弟是怎么认识的?”胡珊说:“那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是千山派大当家的女儿。我爹抓了金大哥和花梓妹妹到千山派来,所以我就认识了金大哥。”刘元德知道胡珊以前是千山派的人,所以没有再多问了。金良玉却问道:“胡珊姑娘,你明明是千山派的,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胡珊说:“一年期我就离开了千山派,自我爹死后,我与千山派更无半点瓜葛。”金良玉说:“莫非是令尊之死让你离开千山派的?也不对啊,令尊是半年前不幸过世的,而你却是一年前就离开了千山派。”半年前,胡通用奇特的武功在龙虎山英雄大会上力挫江湖众高手之后突然死亡,江湖上人人皆知。胡珊说:“我爹的死和我离开千山派并无关系。”金良玉问:“那你为什么离开千山派呢?”胡珊说:“当年金大哥你离开千山派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爹就迷上了练武。而且越练性子越奇怪、越暴躁。动不动就训我、骂我。”金良玉想起胡通在英雄大会上武功极为奇特,连师父都未曾见识过。他问:“你爹练的是什么武功。”胡珊说:“我不懂武功,我也不知道他练得什么武功。我只知道他的脾气越来越奇怪,极其容易发怒,经常骂我。有一次骂完我之后,居然打了我。要知道,我爹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我。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金良玉知道胡珊是个性格很乖巧的人,她要离家出走,看来胡通肯定没少骂她。胡珊说:“我一个人在江湖上飘。到处走走看看,也蛮有趣的。有一天进了这片苦竹林,苦竹林内一片绿色,飘着竹香。我深深地被这片苦竹林吸引了。就在我悠然自得地在林间漫步的时候,不小心却被毒蛇咬伤了,昏迷不醒。之后等我醒过来时,已经在这个竹屋里了。”胡珊说完,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她与刘元德深情地对视了一下。之后的事情刚刚刘元德已经和金良玉说过了——刘元德和涂金在苦竹林内救了胡珊。金良玉说:“胡珊姑娘,你和刘兄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刘元德说:“是啊,我真是要感谢那条毒蛇,要不然我就不会认识珊儿了。”说完,哈哈大笑。胡珊说:“有刘大哥相伴今生,我自是无憾。只是为人儿女,我却是不孝的,父亲去世时,我都不在身旁。”胡通当日突然死亡时,金良玉当时就在现场,他想把当时胡通死时的情况说给胡珊听。但是转念一想,说多了只会勾起胡珊无边的追忆,于是止住嘴巴没有说。
言归正传,三人说到了如何去搭救花梓。胡珊说:“金大哥,现在涂夫人要见到德哥的人头,才肯让你见一下花梓妹妹。该怎么办啊?”金良玉说:“我看虎井山庄里除了涂金之外都是妇人,她们武功一般。我杀回去救人,也未尝不可。”胡珊说:“不行,虎井山庄的人武功不如你,但是里面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他们的机关,硬闯是不可行的。”金良玉被牢笼困住过,知道胡珊所说并非虚假。刘元德说:“只可惜,我也未曾进到过虎井山庄,对里面的机关设计不了解。”胡珊说:“金大哥,你也不必太担心。据我们对涂大哥的了解,他必然会想办法保护花梓妹妹的。不如我们先等等,涂大哥必然会联系我们,想办法和我们一起救花梓。”金良玉说:“听你们这么说了,我自然十分相信涂金是个正人君子。可是你们不知道,花梓她受了重伤,如果不赶快救治的话,我怕她挺不过去的。”胡珊吃惊道:“花梓妹妹受伤了,怎么受伤的啊?”金良玉把西夏一品堂追杀他们的事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刘元德说:“‘裂心掌’是天下第二阴毒的武功,中了‘裂心掌’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确实很危险。”天下第一阴毒的武功,人人都知道,乃是传说中的“黑指功”。胡珊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真的要赶快救出花梓妹妹。事不宜迟,我们一起闯虎井山庄去救人。”刘元德说:“好,救人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金良玉说:“刘兄,胡珊姑娘,真是谢谢你们,连累你们冒险。”刘元德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来就是应该的,更何况你是珊儿的老朋友。”
刘元德、胡珊和金良玉起身准备去虎井山庄。他们刚刚出竹屋,却发现远处急匆匆的奔过来一个人,金良玉一眼就认出了,是涂金。涂金看到金良玉和刘元德并肩站在一起,就知道没事了,他也放松了。刘元德十分高兴,说:“金弟,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怕我有危险,送信还不够,你亲自赶过来了。”胡珊看到涂金,面露羞涩,说道:“涂大哥,你来了。”涂金看了胡珊一眼,转过头看着刘元德,说:“我还是食言了,当初比武的时候说好的,谁输了就终生不再见胡珊。”刘元德说:“好兄弟,不算食言,你也是为了救我性命。珊儿是你嫂嫂,你还不叫声嫂嫂?”涂金内心五味杂陈。他也是喜欢胡珊的,只是当初比武的时候就有言在先,纵使千难万难,他也只能慢慢放下。涂金叫了胡珊一声:“嫂嫂。”胡珊低沉地回了一句:“唉!”
金良玉面露愧色,抱拳向涂金施礼道:“涂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先前误会你了。”听到金良玉这么说,涂金知道刘元德肯定把一切都和他说了。涂金说:“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刘元德说:“金弟,我们打算和金兄弟硬闯虎井山庄救花梓。”涂金说:“先别急,我是虎井山庄的少庄主,我自有办法救花梓姑娘。”金良玉问:“涂公子有何办法,不妨先说出来。”涂金说:“我们虎井山庄不让男人踏入半步,但是女人却是可以进去的。”说完,涂金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金良玉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涂金说:“金兄弟,可能就要委屈你了。”金良玉说:“没事,只要能就出花梓,这点委屈算什么。”涂金的办法就是让金良玉扮成丫鬟,和他一起进入虎井山庄救人。竹屋内刚好胡珊有女人衣服。金良玉穿上之后,再用头巾把头和脸包起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他是个男的。刘元德看到打扮后的金良玉,大赞道:“金兄弟一下子就变成了金美人了。”胡珊和涂金都笑了。金良玉说:“你们别取笑我了。涂公子,我们赶快走吧。尽量在天黑前赶回虎井山庄。”刘元德说:“我也去吧。”涂金说:“刘兄,你也想扮成丫鬟?”刘元德说:“我没有金兄弟好看,扮不像的。”金良玉说:“刘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人多了反而容易被人发现。你就不必去了。”刘元德乐于助人,总是想方设法要出点力。金良玉说:“涂公子,我们赶快走。”金良玉和涂金告别了刘元德和胡珊,往虎井山庄赶。
两人脚步快,赶在天黑前回到了虎井山庄。涂金大摇大摆地进入庄内,金良玉低着头跟在后面。涂金是少庄主,那些下人虽然看到他带了个陌生女子回来,也都不敢多问。他们多半是以为涂金在外面又救了一位苦难女子回虎井山庄来做丫鬟。进到庄内,金良玉问管事的于婶道:“于婶,我娘呢?”于婶说:“夫人已经休息了。”涂金内心大喜,母亲休息了,刚好可以救出花梓。涂金说:“娘刚刚回来,是该早点休息。于婶,你去忙你的吧。”涂金支开了于婶,然后带着金良玉左弯右绕,来到了花梓休息的房间。金良玉看到花梓依然脸色苍白,昏迷不醒。金良玉抱起花梓,说:“我现在就要带她走,给他输送真气,要不然怕是不行了。”涂金说:“好,我在前面带路。”涂金走在前面,金良玉抱着花梓紧跟其后。他们刚要踏出房门,房门外就乱箭齐射。金良玉和涂金被逼回房内,箭仍然不停地射来,三人被逼到了房间内的一个角落里。涂金大叫一声:“不好。”但是已经迟了,脚下木板一空,三人掉下了陷阱。涂金知道这个角落里有陷阱,刚刚因为被乱箭齐射,一时间没有想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三人已经掉进了陷阱。陷阱内漆黑一片,只有上方有点光亮下来。四壁光滑,想爬上去都十分困难。上方传来了于婶的声音:“少庄主,夫人说你勾结外人,要你在下面好好反省一下。”说完,陷阱上方盖上了铁板,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金良玉此事最担心的倒不是为人所困,而是他怀里的花梓。她身受内伤,手脚冰凉,没有体温。任凭金良玉如何呼喊花梓,花梓都没有一点反应。金良玉把花梓放好,他自己席地坐在花梓身后,用他自己强大的内力给花梓输送真气。陷阱内空间狭小,金良玉强大的内力散发出来的热量,涂金也感受到了。半个时辰之后,涂金说:“金兄弟,你也别消耗太多真气了,要不然我怕你自己都撑不下去了。”金良玉收起内力,手上握住花梓的双手,感觉到了花梓已经有了一点体温。金良玉紧紧地把花梓抱在怀了,他要把自己的体温传给花梓。涂金自责地说:“对不起啊,金兄弟,都是我不好,害的你在这里受苦。”金良玉说:“不关你的事,你是好意想帮我的。是你娘要害我。”涂金说:“娘犯了错,做儿子的本来就应该来补偿。”涂夫人处处透着阴险毒辣,而涂金却是个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他们母子怎么差距这么大啊。金良玉说:“金公子,不是我有意要诋毁令堂。她如此的阴险狠毒,你要是也和他一样,恐怕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涂金叹了一口气,说:“我娘也是苦命之人。”金良玉说:“此话怎讲?”涂金说:“我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爹,是我娘一个人把我养大。”金良玉问:“你爹呢?”涂金说:“我问过我娘,但是每次我问起来,她都要骂我。所以我也不敢问。不过我听于婶说过,说我娘以前很爱我爹,但是我爹后来说要出去闯一闯,并且答应我娘,等他闯出点名堂来,必定回来风风光光娶我娘。只是后来我爹离开了虎井山庄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娘自此十分痛恨男人,并且规定男人不能踏进虎井山庄半步。她性子也越来越怪。”金良玉似乎明白了,他说:“哦,原来你娘被男人骗过,所以不再相信男人。如此说来,她确实是个挺可怜的人。”听到涂夫人遭遇过如此不幸,金良玉心中堆起的满满的恨意瞬间消逝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