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部:06
宜春氏的眼睛点了灵水之后感到凉些,眼晴也明了。她对碧儿说“你过来把婆婆丢那儿,可留人在那?”碧儿说“永嫂娘在那,她俩有说不完的话,说着说着又扯到旧事上去了。婆婆说皇上十二岁那年进的京城。嫂娘说是十八岁进的京城。还说那年,结婚之后才走的。是这样吗?”宜春氏说“老太太是昏了。有点说胡话了。我十六岁嫁到他家。那年王莽摄皇十八岁。头胎孩子近一岁之后他才上京城的。走时拜庙许了愿。”碧儿说“昏,也不是全昏。只是在某些时候。你说她昏。她还专门叮嘱我要看看你的眼。叫我关心关心,问问冷暖。你好些不?乍一看,眼晴亮亮,没有毛病。怎么会时不时的说看不见呢!”宜春氏说“这是在南阳时得的毛病。我那个不听劝的儿子获儿死了之后眼晴就一年不如一年了。”碧儿问“什么事使他死了。”宜春氏说“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打死了个家奴。朝廷的王法,罚款的有。摘掉官爵的也有。单单没见到杀人偿命的判法。问斩儿子之后,我就落泪不止。后来没有了泪了,眼晴开始模糊起来。”碧儿说“我当是么大事!原来是打死一个奴隶。我听嫂娘娘说过此事。那奴隶凶悍得很,还有命案在身上。按理说杀也杀得,算不上犯多大的律令。更何况,有候爵护身符。但终杀了,我也想不明白了。我听嫂娘说,还是摄皇自己送到刽子手手上的。”宜春氏说“也怪我那儿子不听劝。他以为老子是掌管军队的大司马,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牢狱里,他叫狐朋狗友送酒,送鸡,送鸭,硬生地把那变成酒馆子。那些牢吏也以为大司马的儿子得罪不起!巴结还轮不上哩,更何况现在囚在这里”
碧儿说“要说摄皇上呀,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但大公无私是脸面,在外头子说说还可以,那里能较真呢?”
宜春氏说“那天,儿子囚在车里,押送他的兵士有三十多个。老子在前面骑着大马,不知情的人以为是捕头,在向上邀功请赏。我那可怜的儿子囚在车子里,一路上幻想着老子不可能真的杀了他。幻想着姑奶会救的。到了京城头就落了下来。回家的时候是身子先到。头在京城北门挂了三天后才有人送到家。拼凑个完整身子骨下葬之后,我的眼就止不住总是落泪。都落了九年的泪了。前年没流,我以为好了,没想到眼晴总是火辣辣痛。”
碧儿怕宜春氏落泪。故意将针落到地上把话支开。咚叮地声之后,她弯腰拣拾说“说话时忘了件重要的事。福太太前天说要上祖庙里去。昨天又说不去。我去看看她今天怎么说的。老人真的象个淘气的小孩子”
宜春氏见碧儿走了,想起前天老太交代建庙事,就往皇上那儿去了。王莽从九庙图纸上抬起。他问妻子宜春氏有什么急事。她说“婆婆让我来问庙的事,叫不要象王家庙里把你的父亲给撇下了。”王莽把大庙的尺寸在脑子里记了一遍。合上苏令的图纸就往母亲的长寿宫去。母亲见儿子过来,说“听媳妇说,你要建大庙。可不要高同过王家寒祖庙。那是你的爷爷登天时建的。爷爷在你三岁的时候过逝。你家的叔叔都上京城长安去了。把家里事都托给了小爸爸王弘。这王弘族长是你爷爷的唯一兄弟。他把宗庙建好之后也到京城去了。那可是王家最高的庙宇。创造了你的大爷与小爷创造的最高标准。儿,你是爷的孙,不可越祖制。”
王莽突然冒出假设:如果母亲真的在今年仙逝,怎么办?三年守孝的祖制不可违。辞职不行。坚守也不行。就抓紧即真,徐去摄皇称谓。看来,一定要在上半年完成这事。在理论上交给刘歆,让他从经书上说出理由。
B部:
儿子回来之后象个大人了,也有了心思。母亲问他病了?他说没有。问他饿着,他又说不饿。母亲问为什么今天少言语?王莽说,我要上京城。母亲问“干什么?”王莽说“读书找出路,找我们家丢失的东西”母亲说“你年龄小了点,找你爸爸?他走失多年了,怕是死了。不要去找了。”王莽说“找他留给我的遗产。”母亲“遗产?土地,房子,马牛,不都在这儿?都在你的面前了?”王莽说“不是这些,我要找的是他留给我血缘。血缘情。”母亲望着儿子,觉着他真的大了。读不懂,也看不懂。
天蒙蒙发亮,王莽在蒙胧中一肩爬起,直到厨房里用冷水擦把脸,转身回房捧起经书高声读开了。“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他把窗子关得严实怕惊吵着母亲。他还以为母亲在睡着了呢。但他无意间听到吱丫丫的纺线声。他扒开门,从里探头里瞧。母亲右手牵线长引。左手有节奏摇轮。条凳上放着一大卷线。吱丫丫线车哼声象是命运抗争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