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清晨深林中
正直清晨,林中寒露轻覆,云雾弥绕,安静诡异,一切若有若无,都沉浸在觉晓之中。
采裳脸着面纱,独自抄着用麻布裹好的血薇剑,匆匆而过。
报仇,这两个字眼如冰冷的海水一般,浸过她的心,她的眼,之后,慢慢将她吞噬。
全是血,全是伤疤,全是泪,暴露在外,却又悄然愈合。最后涅出满满的恨。
她为了那个人,愿意承受一切,包括为复仇而活着。
这些事,就由她去作个了结。
——
“独自一人么?”
天际外传来一个男声,飘渺惶惚得无法言物。
转即,采裳眼中是冷漠与锋利的光芒,她冷冷道:“是你们?!”这些个字眼从她的牙缝挤出,充满仇恨与蔑视。
她带着鄙视的口吻,忽又道:“你们就是杀死江无仇的凶手吧。”
“什么‘江无仇’?说实话,听不懂。不过……血薇剑……”
“你们和当时那些白衣人有同样的腥臭味。至于血薇剑……”采裳面纱后的双眼更加犀利:“你认为我会怎样?”
“无须与你废话,我跟踪你许久了,就是在等一个你绝对再次逃不掉的机会,确保万无一失——”只见白衣从林中某处飘下。优美的弧线落下,如鹅毛轻薄。
功力,内力都显然是一收再收了的,却还是隐隐透出,可见此人武功非凡。
采裳抬起头,蓦然笑了起来:“杀了我,踩着我的尸体得到。”
那男子亦是浅浅的笑着。拥有如此实力的,应是那些白衣人之中,功绩最为突出的人吧。倏忽,白影变化得十分虚无缥缈,四处幻踪,迅速而来。他如点膝般的眼眸在她的眼前随之扩大开来。
采裳她不会忘了自己还不会武功?连一个武功都不会的人,如何战起面前这个武功非凡的人?难道单凭着她拔出血薇剑的实力,还有手中的血薇吗?
采裳紧紧抓住了血薇剑,手包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肌肤,渗出密密的汗沁。她倒吸一口凉气,一步步后退,反身跌跌撞撞向树林深处跑去。那时,便有风驰电掣的冷森之气从后方追来。
被这样敌手追杀,采裳却一滴眼泪也没掉,倔强的坚持心中的执念。
宁死也不会将这柄血薇交给他人——这是他用生命换来的东西,他的性命是自己的一切!
采裳忽然有一刹那的恍惚——
青色的衣衫任风飘扬。那如老者般苍凉孤单的背影。
那个青衣男子在那个染血的夕阳下重重倒下。鲜红色的血浸满了他青色的衣襟。
他俊朗似剑的眉眼,仿佛拥有太阳般的温暖,在黑夜之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此时,那个身影却在时间的消磨中一点点模糊。
……
“快逃——”
“唰——”
身边蓦然响起熟悉的呼声,接踵的是刀与刀之间碰擦的声响。风啸声扫过她的耳畔,剑与刀飞舞狂削,几乎看不见人影。
黑武白道?
但是……
“采裳,快逃呀——”
她循声望去,一个女子从天边转旋掠下。
颜如玉?
“采裳,快走!”颜如玉拉起采裳。
“不——我就算死也要与他同归与尽!我要报仇!”采裳终于失控尖叫。
“啪——”
干脆的耳光振彻了采裳的心。
“这一掌,是打醒你!”颜如玉声线颤抖,“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自以为杀了这个人就是报仇吗?你以为报仇后就能解脱吗?我比你更了解江无仇这个人!你以为只有你在关心他吗?你能远离江湖才是他最大的愿望!”颜如玉撕吼道。
风拂起颜如玉的长发,丝缕如烟,拢在采裳的脸上。近在直咫尺的颜如玉,却似遥远得在天的另一边。
这是她从未展现的一面。
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念记那个死去的亡魂。
“那你怎么办?”采裳回过神来,讷讷道。
“黑武迎战,恐怕他体力就要不支,这次的那个人,敢独自暗杀就说明武力十分高,我会留下来与他一起接战,你快走吧!顺道过去,就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的生命了,白道就在前一百米处接你。”
“不!”采裳拉住颜如玉撕嚎,看着与那个白衣人厮打的江无仇,毫不犹豫的拒绝。
颜如玉嘴轻往上勾,似乎早已想到是这样的答案,蓦然拔剑向她挥来,地面一个雪亮的弧线,此招费力过深,显然是逼出了内力的,威压冲力将她震飞出不见。
颜如玉这才单膝点地,配剑支撑,如大口喘起气来,额上细密的汗珠一滴滴渗入泥土。
她忽拔剑,转身。
那边还有激斗,显然,那个白衣人想脱身,可被黑武不顾一切死死抵住,以身躯阻隔。
颜如玉看得出残影之中的那个灰影每一招一式都使出了全力,简直不是用纯粹的武学在战斗。而是在用生命。
忽然,她转过锃亮的剑光中,闪出决死的绝响。向前,奋不顾身去。
褪却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潮涌而来。
——
他在最初时,问了她一个问题:“颜如玉你为了什么加入我们啊。”
那是白道。
是啊,为了什么呢?她也多次反复问自己。
仅仅因为他们救了她?
不是。可又到底为了什么呢?
是那个样貌清俊,外表玩世不恭与阴柔,可实质正气凛然,阳刚似火的那个黄衣少年?
江无仇曾说她不懂,不明白。
她自己也决不相信感情,她被这冷血的江湖**得只信服实力。
但在他谈笑不羁,与她斗嘴时。到这时,才总算明白。
又开始相信爱情。
那个白衣男子举剑猛然斩来,剑在他的手中闪出耀眼的光芒,锐气不减半分。然而体力透支的灰影仍闪忽不停,不吝停歇。黑武从后攻击,颜如玉引开面前这个男子的注意力。
但无论怎样避闪,总是逃不过他,总是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