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善志与何潘仁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可奈何间,摇摇头,只好捧着酒碗,一躬身,说道:“丘将军,今日宴饮,姑且如此吧,他日搏战,我等愿再睹将军风采。”
“敢不尽力!他日破敌后,英起自当为二位将军斟酒。”
众将听闻,一片欢笑。
……
风清云淡, 明月如钩,旷野寂寥,灯火渺渺。
亥末时分,阿哈城里人安马歇,街衢冷清,只帅府厢房的小院中烛火明亮,人声不断,柴绍夫妇邀请萧之藏、丘英起品茶叙谈,四人围坐石桌,畅谈国是。
“萧学士,咱们兵出延州后,朝中的情形怎样啊?”柴绍端起茶碗,吹开浮叶,轻啜一口,问道。
“霍公,”萧之藏淡眉一扬,回答道,“自我朝兴立以来,就北征朔方一事,朝中从未像今日一样上下同欲,齐心协力啊!”
“是吗?”
“陛下圣心独断,烛照乾坤,以北征为序曲,拉开了混一天下的大幕,太子居中调度,诸王携手力挺,文武百官唯恐落后,凡事关北征之事皆戮力为之;就算是后军失利的战报传到长安,廷议时,秦王慷慨激昂,一番陈说,也令怀疑者不敢多言啊,”萧之藏摩挲着茶碗,徐徐说来。
柴绍听闻,与妻子对视一眼,眸中满是欣喜之情。
“是啊,如今看来,”柴绍一边摸着宽额,一边叹道,“秦王反击刘武周一战,确似定海神针啊——打消了陛下迁都的顾虑,同仇敌忾,反败为胜,我朝转危为安,方有今日的北征之战啊。”
萧之藏点点头,啜了一口茶,抬眼看看柴绍,又看了看李三娘,笑道:“我在长安时,听朝中传闻,公主殿下曾入甘露殿面见圣上,力陈迁都之患,言辞恳切,泣下沾襟,陛下触景生情,感念太穆窦皇后,至此,圣心默断,固守长安,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啊?”
柴绍侧过头来,端视妻子,笑而不语,静等回答。
只见李三娘抬起手来,将耳畔鬓发轻挽于后,眨眨丹凤眼,嫣然一笑,说道:“确有其事。到甘露殿觐见父皇时,本只想问候饮食起居,不想父皇反而问我军国大事,想到不幸故去的母后,想到惨死长安的五弟,我情难自控,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便将想法合盘托出,不想父皇情动于中,就此决断了固守反击之策。”
“呵呵,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啊,”柴绍这才接过话来,叹道,“公主在御榻前,无所顾忌,畅所欲言,驳得迁都之说一无是处,听得我心惊肉跳,后背渗汗,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呢!”
“你怕什么,”李三娘眼中含笑,白了丈夫一眼,嗔道,“要是让那些嚷着迁都的人得逞了,丢掉长安,失去关中,哪才叫后怕呢!”
柴绍嘴角一瘪,眉头一扬,只好连连点头。
萧之藏和丘英起见状,不禁哑然失笑。
“公主殿下运筹帷幄,决胜沙场,早在终南山之时,我等便已领教,心中万般钦佩啊,”丘英起双手按膝,端坐石凳,双眸闪闪地说道,“不想殿下虽处庭闱,却能目视千里,洞若观火,对朝局真知灼见,一席话便让圣心回转,远远胜过朝廷百官的旷日争论啊!”
“英起将军,”李三娘莞尔一笑,说道,“世人皆有善恶之心,若摒弃了私心杂念,一心为黎民百姓着想,很多事情也就未必有那么复杂了,越是身居高位,越当秉持初心啊!”
李三娘话音一落,桌旁三人不约而同地颔首点头,似乎在思忆朝堂上的幕幕场景,又好像在回味沙场上的桩桩战事…
云拂弯月,风过庭院,天地沉寂,静待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