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轩在纪小朵床前坐下来,但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静了半晌,才问:“这会儿感觉好些了么?”
纪小朵不知道他是在问身体,还是问心情,索性都懒得答。
反正前者他也会问大夫问丫环,后者……好好坏坏,又有什么差别?
“你到底在气什么?”赵明轩努力地让自己心平气和,“不是因为我说要娶你吧?在那之前,就已经在生气了。”
纪小朵想,他的确已经算很了解她的情绪表现了。
“是在怪我把你带回来吗?”赵明轩猜,“我说过你喜欢在外面,就在外面好了,结果还是把你带回来了,所以觉得我说话不算数?”
纪小朵还是没说话。
赵明轩道:“但……你放下情绪好好想一想,当时那种情况,我除了带你回来,还能怎么样?外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在打你的主意,他们甚至能动用军队,除了刺史府,哪里还能让你安心养病?”
说得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一样,纪小朵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赵大人布置这阁楼,可没少费心思吧?”
赵明轩怔了一下,转头四下看了看,“有什么问题?不都是你用惯的东西么?你不喜欢?”
她喜欢个屁啊!
纪小朵叹了口气,道:“你觉得,当时,玉版知不知道,她逃出百花楼,被抓回去就是个死?”
赵明轩皱了一下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跳到了玉版的事,“提她做什么,她不过是……”
他自己又顿下来。
是的,玉版是蠢。
但只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她就义无反顾地逃了。
她喜欢明荣是一方面,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何尝不是因为百花楼对她来说早已不堪忍受?
纪小朵不是玉版,但那里对她来说,难道又是什么好地方?
他真是……当时是在想什么呢?
怎么就会想着原样给她搬过来?
“我这就叫人来换掉。”赵明轩站起来。
“不必了。”纪小朵笑了笑,“你还是……不,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懂。笼子就是笼子,新的和旧的,金的和银的,都没有区别。”
“你在想什么呢?”赵明轩转过头,“我根本没想过要关着你。等我查明伏击之事的真凶,等你好一点,你想做什么,还是可以去做啊。我不是说过么?作坊铺子,一切照旧,都没人动你的。”
“但你也从没想过要放我走。”纪小朵点明。
赵明轩抿了一下唇,索性点头认了,“是。”
他的女人,他怎么可能放走?
纪小朵就不再说话,连眼睛也闭上了。
赵明轩也静了一会,才重新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纪小朵的脸。
纪小朵已经没再发烧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脸色也不好。
苍白黯淡。
就连那柔嫩双唇也没什么血色,只淡淡一抹浅粉。
赵明轩有些心疼,轻轻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你总想着要走,到底要走去哪里?孤身弱女在这世上生活有多难,你难道现在还不清楚吗?就算你有点本事能赚钱,又怎么样呢?要不是有我,你不是早死在大牢里,就是已经又被钱大卖回窑子里去了。”
纪小朵没办法反驳,普通人的生活的确就是那么艰难。
“就算你离开邵州,又能怎么样?孙文翰这样的昏官,钱大这样的恶人,哪里没有?哦,你倒是也碰上过好人。”说起杜桥,赵明轩到底还是带出几丝酸意来,“杜桥倒真是个好人,但他也是冲你的脸来的。之前信誓旦旦,你变丑他就不肯娶了。啧。而且,我不过给他送了份礼,他立刻就订了门亲事。你要真和这种人在一起……你猜我再吓吓他,他会不会双手将你奉上?”
“够了。”纪小朵打断他的话,“我错了,我不走了,行了吗?”
赵明轩很清楚,她不是真觉得自己错了,也不是真的不想走,只是认清了事实,知道自己走不了。
这个女人向来都识相得很。
能屈能伸。
但对他而言,暂时,能有她这句话,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