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龙姽婳与子沐乘云而去,一路纵眼极视,下山问路。因所说不明,怪形山峰何止一处,搜寻几日也没有什么头绪。只得歇足山林,风餐露宿。闲时,姽婳练拳,子沐饮酒,相处融洽,然而所言不过三,便会提起项链,吵闹一番,终以子沐妥协而闷不作声。一日大雪纷飞,冷风侵骨,子沐纵便不以灵气护身,依旧能逍遥其中。可是姽婳须靠灵气取暖,未用三成,灵气已然发黑,阴森无比,且吱吱若有银雷明灭。
子沐惊愕道:“你已经火入魔,不要再练了!”
姽婳乜斜不语,调息顺气,压制真气,移时气色逐渐缓和,宛如精神之火复燃。无过多时,雪越下越紧,姽婳经受不住严寒又运功护身,因前番之过险些丧命,这次平心静气,运使八为,只见灵气鲜红无比,倏尔弥漫全身,光彩射人,但是并非炽热乃是阴寒。
子沐急忙提醒道:“错了,错了!”
姽婳默不作声,浑身发抖,精力不集中,浑浑噩噩的快要死去。子沐急忙灌输灵气为她驱寒生暖,她这才渐渐苏醒。子沐轻嘘短叹,速即施法,蓝火蔓延,冰冻成房,大如营帐。姽婳气道:“早干什么了!”
“怕被敌人发现。我去找些柴火,顺便找些吃的,你自己小心点。没我在身边,莫要练龙拳!”
“若敌人来了怎么办?”
“蓝火乃我真情,有危险我自会知道,只要你不乱走就好,能暂时抵挡一阵。”话后,提葫掖剑而出。
行经片刻,见一处果林,奇异不知何名,高三丈围六尺,叶大如芭蕉呈紫色,结果大如梨,形似菠萝。子沐觉得纵然好吃,但是剥皮肉少,吃起来麻烦,遂弃之不顾。一路下山,忽闻刀剑相抵之声,急忙寻去,俯身偷看。见一伙强盗围攻一男一女,男持剑,女持弓,约二十出头。双方相斗激烈,招招见血。就在这时一个刀疤眼的壮汉,突然用锤头打了自己人,被砸者仰天咆哮,一个黑影从口中飞出,之后那人就好像是干瘪的气球一般,俨然是件百褶的人皮衣装。
那人影着地无声,通体黝黑,行走无风,如人在阳光下所投射出的影子,但他却是立体的。
青年男子心惊胆战,催促女子快跑。那黑影怪狰狞笑道:“我以性命而出,欲脱你下水,哪能放过你!”话毕,凶猛冲上,猛拳直伸。男子只避不挡,着实畏惧,凌舞的衣袖只轻轻的擦过他的肌肤,竟然顿时化为飞灰。子沐大骇道:“这怎么与魔量妖兵的死亡之手有些相似?”当下也不含糊,挺生而出,大笑一声:“哈哈……来吧,与我较量一番如何?降妖,狂也!”凌空之中剑舞三下,只见万剑千数,将贼人削斩无几。
众皆惊骇,强盗冷汗直流,撒腿就跑!青年男子被子沐的一剑百人斩,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在神功世界,一招杀个百十人本不稀奇,但敌人是散游式站位围杀的,况且各个身法灵巧,子沐飞来又身处人群中心的正上方,且向一面挥剑,然而周身却环匝数道剑气,无一遗漏,如同是剑气追踪杀敌。就连那黑影怪也惨死其中!他立马肃然起敬,连连称谢。
子沐道:“他们是谁,武功怎么如此诡异?”
男子道:“他们自称是天下第一‘盗派’,乃北面异界山上的‘乾坤盗教’,最近刚兴起的!我们是东南山上鸳鸯派弟子,与他们水火不容。”子沐惊疑道:“道教?”男子笑道:“非道德之道,乃强盗之盗。”子沐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盗也建派,还有独门绝技,实在可笑。”男子又说道:“在下凌箫谱,这是内人有琴思,敢问英雄高姓大名?所来何事?”他笑言之时,到最后一句,眼睛有些闪烁,似在投石问路。
“在下子沐,游山至此,来寻些吃的!”
两人一听面色有些紧张,凌箫谱忙笑道:“原来是王爷大驾光临,真是失敬了,小弟恰有些干粮,还望笑纳。”
子沐忙谢道:“多谢……不知那山上的怪果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琴思道:“是些野果子,味酸寒,能吃的。因为常两果并生,宛如并蒂莲一般,故而称作是‘鸳鸯果’。越是金黄色就越是珍贵、年数也就越多,从不落果。但受风寒者,千万不要去吃它,病情只会更严重!”
子沐连连称谢,告辞而去。返回冰屋子,却发现姽婳昏迷不醒,周身散发着黑红之气,忙给她把脉调息,灌输灵气。怎奈入魔太深,体内真气玄发有力,难以压制。姽婳在子沐走后一直练武,但百试不通,焦急之下将前两次的黑色气与红色气的法门两相掺和,肆加修炼,导致气冲大脑,昏厥了过去。观此病情,若再置之不理,定熬不过三天。焦急之下,想到鸳鸯派就在附近,不如前去拜访,讨些良药。于是收了宝剑,背她腾云疾驶。无何,见云海翻涌之中矗立一座山峰,葱郁杂翠,万物生辉,似若云天之上,恍惚天涯之外。正是:
林若排戟,怪石嶙峋。朦胧兮震荡于桃源之梦,悠哉兮逍遥于华池之边。初如黎明浅代月,倏尔盛夏灿嫣然。止观云雾,流转四季。仿佛兮神山形貌自演,瞥如之山后百态临现。无道尤然,纵千观止,皆蓬勃云气之故。村曰:“无天之象,无地之彩。幻形心由也,也随梦世哉!盖天地之宴于春秋物化,宁红尘之杯酒于醉夫。兴在宴酒,乐在青山。观磅礴之势,雅醉共融,觉渺小于横岭之间。树静随风摇,变幻因雾生;鸟啼花舞,姬歌难比;纵百年之老酒,无外乎取菽粟之糟糠;任画阁炉香,不过是取悬崖之木;即便酒逢时节,无非于苍穹之月;森罗万象,此乃天地之宴也!”今观此山,空然绝响。万物着意,幽形裁剪。外美于感,韫宗于道。纵眼之下,白鹭凌飞。冲灵撩雾,啭鸣栖水。花木凝珠而不怠,鲜翠湿香而环影。一路斜挂如飞瀑,曲隐萦云若苍龙。巅矗宫邸,孤亭居侧。鹊桥连通,弓腰明月。彷徨燕子,矫出凌波,歌以胡笳。院中杨柳,婷舞风骚,若美伊人。燕意不尽,追求缠绵。其情融跃,欲呤包容;怀往秋迁,天涯楚客。无良言以解兰忧,空失眷辗转新愁。晓色缘由而何生,黄昏因果而随落。不知伊心,愈解兰心,乘微波以递辞,觑黛眉以期许。柳摇无声,叶落有音,若将飞而遣风絮,领幽篁而慕白雪。衣蒙尘望不嫌而栖立,羞寒枝难以扫柳荫。见凌翅分尾,喜君来议娶。迅飞浮袅,送青云之岨谷;乘云疾步,离高楼之阁厦。清华兮瑶池虽好,堪嗟吁画阁樗朽。
地在北昆与东宛的交界处,这山峰上的一座府邸便是鸳鸯派的“汉立中院”。此派共分五院,除了中院以外,在云海里还有四座山峰,分立东南西北,各有一架链桥相接。中院所处之山,名为:“月老峰”,乃门派主事之地。东海黎明宫,是十六岁以下的弟子修行之地。西海黄昏阙,是十六岁以上、并且成家的弟子修行之地。北海青龙苑,是十六岁以上、并未成家的男子修行之地。南海凤鹓阁,是十六岁以上、并未成家的女子修行之地。
这里有一个有趣的门规,就是十六岁后,须找一个心仪的人为友,未婚则于西海黄昏阙修行,成家则要去主山的月老峰上;练剑修行任务等,都是情投意合的男女两人,过着形影不离地共患难生活。一贯的战法是男持剑杀敌,女持弓远射,配合十分默契。
云海中五山相连,却不与岸连接,此距离遥遥无边际。云海下究竟是什么很少有人知道,宛如大海一般波涛汹涌,没有从下面攀山而上的,都是腾云,或是驾驶“云舟”而来,不妨说山峰乃是小岛。八个方向的云海岸边也建有府邸,乃是接待来客,保护门派的重要的设施,好比驻军之城,由八大护法镇守,以乾城、坤城、震城、巽城、坎城、离城、艮城、兑城为名,俗称“八大法院”。
子沐背着姽婳前来,见城门深闭,巡逻的乃是持剑侠士,旗帜上绣着鸳鸯图,如女子刺绣一般。如此严防,想必空中也会设有结界,只不过是透明的,肉眼无法看到。他近前说道:“劳烦通报一声,在下子沐欲拜见掌门,有要事相商!”那守门弟子冷声道:“掌门说了,暂时不见客,除本门弟子外,任何人不得引入!”子沐焦急道:“舍妹命在旦夕,遂来此求药,还望通禀一声!”男子道:“去大夏,来此作甚!”子沐道:“路途遥远,恐不及时!”男子闻说,脸色霎时变了,当即怒道:“那我更不能放你进去,快走!”子沐无奈,遂道:“既然这样,就请你通知凌箫谱,说我求他出来一见。”男子不厌其烦道:“知道了,快走,快走!”
他们只得掉头而回,于附近寻了家客栈,暂时落脚。心想姽婳是因为练功入魔所至,鸳鸯派未必医治的了,便灌输灵气,强加压制她体力的灵气魔性。只累了个半死,欲用百灵鸟通信求救,这时姽婳苏醒,却沉吟道:“没用的,我体内的真气紊乱不堪,不是丹药所能医治的,须自悟心法,贯通经络方可。要想保命,还得靠自己,但唯恐时日不多,难以成事,若能服下鸳鸯派的‘千年孤萼’可续命半月……也许会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