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皇上。”叶覃抱拳见礼。
慕容承琰许是喝酒有些多了,神色有些疲倦,他摆摆手,示意叶覃起身。
叶覃静待着皇帝开口,但慕容承琰却走向龙椅,缓缓坐下,仿若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帝王心海底针,即便慕容承琰不是个多么有才能的皇帝,叶覃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许久之后,慕容承琰才说道:“叶爱卿,今日朕与你说的事,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朕唐突了。”
“微臣不敢。”叶覃忙回道。
“朕处在这个位子上,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不能做想做的事,也不能见想见的人,是谓有舍便有得。”慕容承琰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叶覃的心不由得有些沉,却未敢出言打扰。
“朕的姐姐……”慕容承琰稍稍顿了一下,“即便朕自小未跟她一起长大,然听父皇说起朕这唯一的姐姐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想念。只是长大之后见到了,仿若,那份想念,也只是想念了。”
慕容承琰这话说的有些模糊,也似是有些矛盾,但在聪明人听来,意味也很明显。
他是知道自己姐姐的意图的。
在还未跟亲人见面时,心里想的都会是对方的好,而相见之后,知道对方只想攫取自己的皇位,这份落差,这份痛心,也是寻常人无法体会到的。
叶覃立在下方,隐隐觉得有些心惊,但却还是未出声。
许久之后,慕容承琰才又对他道:“叶爱卿,朕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叶覃忙道:“微臣不敢,陛下尽管吩咐。”
“朕知道你平素跟长公主走的颇近,有些事情,朕这个做弟弟的不好开口,还要麻烦爱卿在旁提点着长公主。”慕容承琰的声音缓缓沉沉地传来。
叶覃跪倒在地:“陛下。”
慕容承琰见状摆摆手,脸上的疲惫似乎更甚了:“朕跟你说这些,没有任何要责备的意思。爱卿跟长公主的渊源,朕也清楚,也理解这是人之常情。正因为长公主对你有恩,有些触礁之事,才需要你去阻止她,知道吗?”
叶覃觉得后背袭上一层凉意,声音低沉答道:“是。”
似乎对叶覃的答案觉得满意,慕容承琰的神情终于稍稍缓和了些,他闲闲靠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玉扳指,接着像是偶然想什么一般说道:“楚国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了?”
叶覃一想,回道:“从边关传来消息,说是楚国近日加强了戒备,似乎国内发生了什么动乱。”
“楚国皇帝病危许久,也该要易主了。”慕容承琰站起身,缓步走下殿阶,“太子楚萧觊觎皇位时间也长,若是别人,怕是早就登位,只是他却拖了这么多年,真是让人觉得想不到。”
走到叶覃面前,慕容承琰伸手扶起了他。
叶覃继续躬身说道:“末将以为,楚国太子动手的时机,应该不远了。”
慕容承琰似是饶有兴致地问他:“这样看来,爱卿对楚国事务也了然于心。”
叶覃并不想否认:“微臣在边关戍守的时候,曾结交一些两国商贩。所谓商通则国通,很多消息,微臣也会知晓一二。”
慕容承琰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萧已向楚宫内调集大量卫兵,现今楚国的权势也大都掌控在他手中,此番或许只是为了平定忠心于楚皇的赤卫队。平定之后,便就是登基为皇。”
慕容承琰点点头,又轻叹一声道:“看来天底下又要不太平了。”
叶覃立在左右,神色也沉敛着。
过了不多久,慕容承琰突然又笑道:“有爱卿在,朕倒也没什么可多担心的。”
“微臣愿誓死保卫霖国疆土。”叶覃的话既郑重又豪迈。
慕容承琰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他不会宁肯知道叶覃是慕容绾的人,还给他这样高的地位和荣耀。
现在盼只盼着,他能够早知迷途,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朕也乏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慕容承琰的声音也跟着疲倦下来,“爱卿也早些回去休息。”
叶覃恭谨回道:“微臣告退。”
“朕今日与你说的事情,你可以再考虑些时候。男人身边总得需要个可心的女人侍候着,就算是你亡妻知道了,也不会希望你孑然一身。温柔乡即是英雄冢这些话,听听就罢。朕下月打算再进行一次选秀,若是爱卿得空,也可跟着一块来瞧瞧。”
“微臣不敢。”
“有何不敢,人生在世万要及时行乐,朕很多事情都是力不从心,但这些事情上,却始终不愿亏待着自己。”慕容承琰嘴角含笑,“今日实在是朕喝多了酒,说了些混话,不过也算是跟爱卿推心置腹了一把,爱卿莫要笑话。”
“……微臣不敢。”
离开大殿的时候,叶覃觉得一身是汗,连心里都是悬着的。
皇帝方才跟他说的那番话,哪些是喝多说出来的,哪些又是真正想跟他说的,叶覃有些分辨不清楚。
而且往日对皇帝的认知,到今天为止,似乎又变了个样。
慕容承琰是什么意思,他尚算明白些许,自己跟长公主的渊源,落在皇帝的眼中,怕是就成了一根刺。
一根会扎人的刺留下根本没有丝毫的用处,唯一的选择就是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