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窗外的景色平淡无奇,无非是一些无人问津的平房瓦舍,偶尔变换成绿油油的农田,田里的作物,被微风吹得颤颤瑟缩。
夏楚芳与林彤相对而坐,列车平稳地前行。夏楚芳无心观望窗外的景色,即使坐在平稳的列车上,也令她感到坐立不安、心惊肉跳的。仿佛坐在一艘航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的轮船。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坐在她对面的林彤问她。
“没什么,有点晕车。”夏楚芳淡淡的回答。
“不会吧?”林彤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她看,说,“我以前和你一起坐过不止一趟车,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毛病呢?”
“最近刚刚得的晕车症。”夏楚芳说。
林彤仰脖“咕嘟”地喝了一口王老吉,然后重重地将它掼在面前的桌子上,咬牙切齿地对她说:“你这趟要是不愿意跟我出来,你倒是早说啊!”
夏楚芳看到了这张令人十分讨厌的脸。扁平的鼻子和两边胖嘟嘟的腮。
面对着林彤的咬牙切齿,夏楚芳并没有急于反唇相讥,她早已习惯了林彤这么对待她。再说两个人也互相商量好了,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快快乐乐的玩一玩。
车到站了。她们像两滴水一样,汇入到旅客的潮水之中,走出了站台。
站台外面,站满了接人的人。其中,有一个帅哥,高大英俊的外表,招徕了无数异性的目光,她们不知道他准备迎接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当然,在她们心里,更期盼的是,他迎接的是男人。
当夏楚芳和林彤向他走来的时候,有些女性都投来了嫉妒的目光。因为在她们的眼里,夏楚芳这样一位美丽动人的女性一定是这位帅哥等待的情人。
当她们看到林彤和帅哥真实的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这时她们心里所有的醋坛子全部打碎了。是的,没有人能认为帅哥会为林彤这样的一位相貌平平,身材略胖的女生,而足足在站台外站了两个多小时。如果说像夏楚芳这样的美女和他拥抱在一起,她们多少还可以理解。林彤这种和她们一样平庸的女孩,怎么有资格抱这个帅哥?
相比之下,夏楚芳更觉得形单影薄。她默默的站在林彤的身边,她看到林彤的双臂如同涂上胶水似的,紧紧粘在了帅哥的双肩上。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仿佛周围所有的人都向她投来了嘲弄的目光。她很尴尬。
这时,帅哥勉强将头冲向她,打了个招呼:“来了?楚芳。”
“嗯。”夏楚芳礼貌的回应了他。
“好了好了,松开吧,公共场合,注意影响。”帅哥对林彤说。
(二)
帅哥叫古文凯。
他是夏楚芳和林彤的校友,比她们大一学年,因此也比她们早一年毕业。他可是当初在大学时有名的校草。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他都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女生卧谈的对象。
然而,这样一位帅哥,却与林彤走到了一起。大家很理解,古文凯是为了将来的前途命运着想才这么做的。包括夏楚芳在内,也很理解他。
不过,令人出人意料的是,古文凯在毕业之后,林彤的家人并没有把他安置到大城市的总公司做体面的工作,而是把他安排到这座城市的子公司里做一个职员。
而古文凯,却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个安排。很多人都为他鸣不平,甚至连林彤的好朋友夏楚芳有的时候,也替他惋惜。
当天,她们睡在了古文凯的家里。她俩在里屋住,古文凯在客厅里搭床。
你相不相信人是有预感的?我相信。
睡到深夜,林彤有个预感,她觉得此刻正有一人,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要杀掉她。
她立刻睁开双眼。当预感成为的现实的时候,对一个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突发事件,可以这样理解,她有了事先的防备。
拿刀要杀她的人,是夏楚芳。
夏楚芳的脸,在林彤的眼里不甚分明,因为夏楚芳杂乱而长的头发遮盖了她的五官。
林彤这个人没什么可取之处,唯一的优点就是反应快,她对着夏楚芳猛踢了一脚。夏楚芳重重的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夏楚方如梦初醒似的喊了一声:“哎呀!”
古文凯也无法顾及礼貌了,他慌忙冲进里屋。他看到夏楚芳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刀,无助的睁着双眼看着床上的林彤。
“怎么了?”古文凯忙问林彤。
“文凯,给我杀了她!”林彤气急败坏的说。
“不要!”夏楚芳慌忙的说,“不要杀我!”
“少在那装蒜!”林彤说着,一骨碌身从床上跳到了夏楚芳的面前,“啪”的就给了她一个嘴巴。
夏楚芳流下了眼泪。伤心,委屈。
幸亏古文凯拦住了林彤,否则,林彤还要继续打。
“你先等一等,林彤!”古文凯竭力劝阻道。
“等个屁!你没看她拿刀要杀我吗?”
“我没想杀你!”夏楚芳在一旁说。
“贱人!”林彤恶狠狠地骂道,“你刚才做什么你真不知道吗?”
“我真不知道。”夏楚芳惊恐的说,“我最近总做一些怪梦。刚才我梦见有人要掐死我,我就胡乱挣扎起来,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摸了一把刀,把那个人给扎倒了。我怕他起来,我就想过去再扎他几刀。谁知道那个被我扎倒的人居然踢了我一脚,我就醒了。阿彤,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说着,夏楚芳呜咽的哭了起来。
林彤看着她,冷冷的说:“不会吧,我看你是分明嫉妒我和文凯在一起。”
“算了吧,林彤。”古文凯在一旁说,“我看她说的不像是假的。这么多年,你们情同手足,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
“我看你比我更清楚她。”林彤讥讽的对古文凯说。
“阿彤,”夏楚芳带着歉意的说,“要不,你和文凯在里屋住,我一个人在客厅搭床吧。”
“楚芳,算了吧。我相信你,你还是和我一起住吧。免得别人说我小气。”林彤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从口气上,也能听出她心里还是不高兴的。
“早点睡吧,没事的。”古文凯劝夏楚芳道,“明天我们还要到探索公园快快乐乐的玩一玩呢。”
“你们俩聊够了没有?”林彤很不高兴地对古文凯说。然后,她冲着夏楚芳命令道:“你还愣着干什么?睡觉!”
(三)
探索公园是集惊险与刺激于一身的游乐园,确实是旅游者放松心情的理想地方。
可是,由于昨夜那件事,林彤对夏楚芳显然有些耿耿于怀。在这样一座惊险刺激的游乐场所里,三个却玩得十分沉闷。
林彤一向脾气暴躁,自从古文凯和她相处至今,处处都要得到限制。现在,她在气头上,古文凯的处境可想而知。有的时候,他为了缓和气氛,偶尔和夏楚芳开开玩笑,林彤都要转过头对他们大声的喊道:“你们俩说话能不能大声点!”
场面,极其尴尬。气氛,也不算融洽。
在从探索世界回到古文凯住处的一路上,他们三个人,一句话都没有。
当天晚上,三个人一声不响的用完了晚餐。林彤自然吃不惯粗茶淡饭。这桌晚餐很丰盛,都是林彤出钱到附近的餐馆和熟食店里买的现成的。
但这对古文凯来说,已经是很长时间得到的唯一的改善。
林彤显得闷闷不乐,一直都没有理睬古文凯和夏楚芳。
“林彤,不要这样嘛,”古文凯想缓和一下气氛,他说,“你们大老远来,不就是为了开开心心的玩一玩嘛,等回去一工作,忙起来之后,再聚到一起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林彤说,“我大老远的跑到这里,目的就是要和你们快快乐乐的玩一玩。”然后,她冲着夏楚芳说:“楚芳,我们都应该快快乐乐的玩一玩,对吗?”
“是的。”夏楚芳笑道。
“别生我气了,我们都是多年的好姐妹了,你也知道我,我这个人确实有的时候很任性,你大人大量,多担待。”
“你看你的话说的,”夏楚芳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怎么能生你气呢!”
“太好了!”林彤那刚才还愁云满布的脸上,立刻绽放了笑容,她接着又倡议道:“文凯,你这里夜景很不错哦,我们三个到天台去看夜景怎么样?我要和楚芳多拍几张照片。”
三个人又买了几罐啤酒,坐在天台上边喝边聊。谈论起了工作,谁都不会有林彤那样春风得意。林彤最爱在朋友聚会的时候,炫耀自己的薪水以及那些所谓的自己最近又谈成了什么生意之类的“工作业绩”。
喝了一会,林彤的双颊上微微起了红润。她倡议,大家都站在天台的边缘上,看都市的夜景,享受迎面吹来的风。
于是,三个人就来到了天台的边缘上。
夏楚芳,并没有望着前方,而是看着下面。九层楼,看着不很高。人要是从这里掉下去,也会粉身碎骨。她的心现在已经成了一只玻璃杯,不要说从九层楼掉下去,就是从桌子上掉到地上,也会碎。
林彤在古文凯身边,她张开双臂,兴奋地迎风呼唤。夏楚芳听到了呼唤声的背后,是一种幸福、狂妄和不可一世。林彤的心,永远都是一块坚强的石头,不过,再坚强的石头,坠落九层深渊,也会碎的。
“哎呀!”突然,在夏楚芳的身边,传来了林彤的一声惊叫。循声望去,只见林彤身子直往前伸,眼看就要真的跌入九层深渊了。
幸亏古文凯,一把抓住她,才把她从地狱的边缘拽了回来。夏楚芳看到了林彤苍白的面色和惊恐的双眼。是的,她的命很精贵,她怎么舍得死。
这时,她看到林彤用愤怒的眼神盯向她。
“刚才是你推我的,是不是?”林彤质问夏楚芳道。
夏楚芳惊异的望着她,一言不发。
“你哑巴啊?我问你话呢!”林彤持续着她的咄咄逼人。
“你别这样。”古文凯在一旁劝道。
“闭嘴!我跟她说话,你少插嘴!”
夏楚芳面色铁青的看着她。
“是我推的!”古文凯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是你推的?”林彤惊异的望着他。
“我想跟你开玩笑,吓唬吓唬你,谁知道你真生气啊!而且一点都不容别人解释!”古文凯很着急的说。
“那你也不能拿我的命开玩笑啊!”
“够了!”夏楚芳喊道:“林彤,你以为你是谁呀?少给脸不要脸!如果没有你家老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夏楚芳愤然离开了天台。这些话她已经憋了很久了。
(四)
深夜,林彤沉沉的睡了。
客厅里,灯光昏暗,夏楚芳和古文凯相视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