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是夜,摇曳的油灯下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断擦拭手中的酒杯,数十年的酒保工作干下来老尼奥身上浸满了夜的味道,即便在灯光下带来的依然是昏暗,让人瞧不清他的面容
这是一座毗邻双子河叫作野兔尾巴的河岸酒馆,一条窄窄的码头连着酒馆斜着插进河中,没人知道这个酒馆名字的来历,一茬一茬的佣兵替,知道的那些人恐怕早已抛尸荒野,再说也没有人无聊的要探寻这个不值几个铜板的秘密
这是和教修道院有关联的产业,门匾下方镌刻的沉甸甸的麦穗标志提醒着每个来客
往日即使是再深的夜,只要阳光还没有出现,总会有成群的汉子在这里聚会这是个雇佣兵酒馆,聚集了附近村镇、河道、以及远来的所有身无长技打算用命去换钱的人,给别人当打手或者是保镖,再或者替强盗奔走
今夜却有些冷清,屋外的雨像漏了天,除了几张桌子坐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就剩下一堆躺在谷草堆里虚弱的汉子们,半死不活地躺着,如果不是他们肚皮偶尔发出夸张的咕噜声,几乎让人以为他们和着身下的谷草一样发了霉
几个坐在那里的人,正在听着一个旅行而来的大汉高谈阔论,谈他自己在战争里和旅途中所经历的种种奇遇
这是位大胡子,肩膀宽阔,身材高大,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却依然很魁梧头上戴着纯银的发网,套着一件印有胸甲痕迹的皮甲,正在用手中的短剑切下盘中的烤羊腿,大块吃肉大杯灌酒,吞咽食物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停止战场上和床上的英勇传,间歇发出一阵酣畅的猥琐大笑
谷草的霉味和飘过来的肉香之间巨大的反差,并没有让躺在谷草上的饥肠辘辘的汉子们突然暴起,把那个大胡子打瘫在地上,然后把桌上剩下的酒肉全部一抢而光往常有陌生人到来他们一定会这样热情招待,不过今夜他们只是动了动头上象征着自由民的红折帽,盖住了脸颊,仿佛对以往的恶行不屑一顾
也许是大胡子脚边带着变了色血迹的大剑提醒了他们不过多的是老尼奥见到昔日伙伴的愉快神情,刚才大胡子出现的时候老尼奥请全酒馆的人都喝了一杯,这几乎是未曾有过的豪爽,足以让佣兵们的歹念无从产生
而他们也实在没到了为了几块肉就去主动送死的地步
老尼奥人虽然有些老了,但手中的剑依然快的像风一样早年为修道院卖命,在教会领地上刺探秘密,偷运神圣遗物的老家伙,能活着退休可不是一般武者可以望其项背的而那些妄图吃白食的家伙统统喂了河中的鱼虾,恰好也证明了这点
老尼奥是日耳曼人种,穿着一件浆洗地泛白的披衫,黑色的大领口映衬着一头卷曲的白发,还有昏暗灯光下历经了沧桑沟壑纵横的脸他正捧着一桶金麦酒,把面前那只大口的陶器杯子斟满,然后推给他的朋友,随后带着浅浅的笑意地听他的朋友谈着行伍中的种种险遇
大胡子就那样坐在那里谈天,不时地向老尼奥使个眼色,要他斟酒发网上垂下的细长的缨络随着他头部不断的摆动,从胳膊这边打到胳膊那边
风雨突然被变的大了,挟着一个**的佣兵闯了进来
“扑哧”、“扑哧”带着水的脚步踩在地板上,让老尼奥的眉头皱了皱,佣兵没有理会别人的投射来的目光,径直走到那堆和谷草霉在一起的汉子们,一个个将他们踹起来,揪着他们的耳朵,低低的说着什么
老尼奥眯着的双眼闪过一丝丝诧异,清楚看见那帮半死不活的佣兵,脸上表情从灰败、愤怒、惊奇、犹豫、直到豁出去的一系列变化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他低头对着手中的酒杯哈了一口气,继续擦拭起来
佣兵们从谷草中爬了起来,又乱哄哄地从乱草中扯出武器,装备上破旧但还堪使用的护具,歪歪斜斜跟着先前的佣兵向外走去
“尖耳人,别忘了规矩”将擦好的酒杯重重的磕在柜台上,老尼奥一边说完一边低着头捡起的酒杯继续擦拭
带路的佣兵停了停步子,从怀中摸出三枚桑提母甩手抛了过来,喊道:“再来一桶麦酒”
看见接过银币的店主撇了撇嘴巴,最后一位的佣兵抱过一桶麦酒,喜滋滋的跟上了队伍
酒馆外的街道,如同那些在谷草堆中等待工作的饥饿汉子们一样,有气无力的期待着的生机——太破落了,不过破落中却还有着一丝昔日的荣光,石板铺就的路面静静躺在污浊的积水下,通向远处矗立在河边古神庙的配殿,漆黑的雨夜中那片残存的废墟如同恶魔宫殿那种恐怖的存在
一阵喧闹过后,酒馆恢复了寂静,即使是大胡子酒足饭饱之后也失去了谈兴,再也没有什么乐子了,仅有的几个客人也回到了楼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