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近很忙,忙着进行北戎官员离开京城的欢送会,忙着准备开武举,忙着设立奖项安抚“高级技工”和“种田小能手”,结果入了冬就是连绵几场大雪,盛望伯又递了折子过来:陛下呀,大事不好了!老天下大白毛,“燕山雪花大如席”从八月飘到十一月,从早上飘到晚上。牧草早就冻死了,大雪封门比人高,根本走不到外面去,牛羊都要被饿成肉干子。优良马匹可是要“一食尽粟一石”啊,求助求助!十万火急。
八百里火急的奏疏一封连着一封,皇帝都气得拍桌子:能不能长点心啊!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只管吼叫着哭穷,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然而气归气,事情还是要做的,一边抽调甘肃附近几地的粮食过去应急,一边责问他早点干什么去了不知道存粮食。劝农积谷,先王令规!存粮这种事庶民都知道的,你一个伯爵不知道?
北戎某首领表示,您的伯爵不是在撒谎,北漠条件艰苦,冬季人畜无依,若非劫掠如何生存?
皇帝顿时想到为何那几天北戎与大夏签贸易单子的那么爽快,牲畜多物资少养不活不如换一换,大家做交易。哎,我竟然没有趁机压价,真是太地道了!
同时一部分忧国忧民的大臣很友善的提醒皇帝:陛下,你要小心了,当初金人为着“江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引兵南下,苦战良久,中原才摆脱阴影。您现在就展示上京的人烟阜盛,珠玑罗琦满目,闾阎人家铺地,高楼大厦接天起,万一北戎狼子野心就打过来了呢?
哈哈哈!皇帝朗声一笑,我又不傻!于是军容齐整,麾下壮士气吞万里如虎的军事实力展示就由他本人亲自挂帅,以甘家军为主体开始了。
眼瞧着,战鼓喧天,龙旗飘扬,兵将如虎马如龙,士气如山剑如虹。从来都没有如此舒心畅怀的陛下实在是太高兴了。单兵作战能力是北戎更强,但讲起军队数量,大夏是占绝对优势的。当万人化为整体,做出同一个动作的时候,那场面怎一个壮观了得?更何况还展示了大夏新研发的工具,在南海打海盗仿照他们的鱼皮袋研制的新型轻身铠甲极大提高了弓箭手的灵活性。更有刚刚投入使用的武器“平面碎锻复体暗光花刃”刀。
锥形阵,雁行阵,钩行阵,疏阵,数阵的变形演化,是变幻莫测,令人眼花缭乱。而最重要的是,这次指挥阵型的已经不是须发皆白的老将,而是他的长孙,甘玉莹的大哥了。他的几个儿子已经在他之前死在了战场上,难道甘家就无人了不成?不!甘家用实际行动进行了回答。
皇帝非常满意,甘老将军毕竟年迈,他的大名对北戎有很强的震慑作用,那他去世了以后呢?大夏从来不缺人才!
与其他朝代乃至大夏前期优待文人却将武士作为二等民的皇帝不同,当今天子非常重视军队建设,相对应的,武将的地位也比前期要高。
然而,就在他异常振奋,痛饮两碗穿肠火,预备登高长啸,来抒发自己汹涌澎拜之激情的时候,秦王一张折子递过来告诉皇帝近五年的边境贸易记录统统查清楚了!数据太多,知道您不耐烦看,所以我把明目和人都给送过来了。
皇帝的兴奋顿时收敛了起来,晴空灿烂变万里乌云。
户部度支主事和礼部四译官在皇帝阴沉沉的面容下瑟瑟发抖,抖啊抖说不出话,扑通跪下。皇帝非常郁闷,更没耐性,当下拼命压着性子:“说说说!不管什么结果,都与你们无干,怕什么!”
这俩人的表情已经让皇帝知道这背后牵连着的必然是轻易触碰不动的角色。
户部官员先开口:“陛下,自从我们与北戎贸易以来,不少贵公子以佩戴戎族武器为时尚,但大宗购买的是一定要有审批条子的。几次购买的有甘府有辅国公府还有南边的广西王府和京城的□□。”
“这些朕都知道。他们批的条子内阁都有记录,可以查看。”
“因为戎刀一般人无法购买,利润又高,所以黑市交易盛行,曾经在赌坊还出现过以戎刀作为最高赌注的情况。如今想来,应该是有人当初借机搜刮了大量戎刀。”
皇帝皱眉:“这还不简单?去查,左右不过五年的事情,一个个问清楚,那些人把戎刀输给谁了!”
礼部四译官这才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回答:“当事人只晓得那人是戎民,口音,装束都是戎族打扮。边境进出记录上,却不曾查到这么个人。”
哼,说到底还不是想挑唆着和北戎开战?皇帝冷笑:一帮蠢货!心里大概有数的他挥挥手让两个大臣下去。你以为朕与北戎打起来了,就没有功夫收拾你们了吗!打仗,又有什么好处?
秦王说过,军队存在的主要目的不是上战场而是为着威慑,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开战都是退无可退,最后的选择。
如果书衡在这里,她一定会非常赞同这个观点。
大部分事情到了严正抗议,摆出军队严正抗议这一步,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根本没必要真的打起来。
军队,又不是为牺牲而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