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进周家先喊了一嗓子:“妈,我和小凤回来了。”
周妈妈和周满奶奶坐在上屋里避着,忍着没去张望,免得冲撞到小外孙的喜煞,坐着心里跟猫挠似的,就想着一个问题:小凤回来了没有回来了没有……
正焦着中,听到乐清那一嗓子,两老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周奶奶眼窝子一热,当即喜极而泣:“哎,我在家呢。”
周奶奶周满奶奶刚站起来,就见乐清左手提着大公鸡,顺手提着烟和酒,风风火火的冲到堂屋,周满奶奶视线定住:“乐清,乐清,你的腿……你的腿……”
她太激动,连话都说不完整,一张老脸满是狂喜之色,原本有点灰濛的老眼也闪着晶莹的亮光。
周奶奶听到妯娌的惊叫,也看向乐清,发现他没拄杖,老眼瞪得圆溜,张着嘴:“你……你的腿好……好了?”
见岳母和满婶盯着自己,乐爸心里毛毛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妈,满婶,我的腿……好了,乐乐帮我治好的。”
两老太太嘘了口气,周奶奶瞬间又抖了抖精神:“什么时候治好的?”
“就是去年过年那时候治的,过年后一直在包药,乐乐说半年之内不能用力,因为乐乐没回来检查,我不敢扔拐杖,乐乐回来检查说可以了我才扔了拐。”乐爸心里没底儿,生怕因自己隐瞒腿好的事遭到岳母和周满婶长辈们的怪罪。
“真的好了?”
周奶奶周满奶奶盯着乐清看啊看,乐爸为了证实腿真的不瘸了,提着东西左左右右的各走几步,还跳了两下。
“别乱跳啊,小心摔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真好了,你走路稳当些,别扭到啊。”
两妯娌生怕乐清摔出好歹来,赶忙儿的阻止,又去接过大公鸡和烟酒,叫乐清坐,周奶奶去冰箱拿凉开水。
乐爸请周满婶坐下才敢在旁坐了,见家里没其他人,很是奇怪:“满婶,周哥他是不是又下田去了?”
“没呢,”周满奶奶笑着回答:“你哥和刘路精力太好,后山脚捉鱼去了,刘桐和春梅三天前去外婆家了,刘桐姨娘家昨天做满月酒。”
“哦,是那样啊,小孩子满月酒是应该去,人多说明家里人气旺,小孩子长得壮。”乐爸笑了笑,周哥和程有德他们在30号那天帮他家搞双抢,算起来周嫂和春梅就是30号回外婆家去的,无非就是不想帮他家割稻子,如果不是故意的,有周春梅去外婆亲戚家就行了。
周奶奶也很尴尬,春梅和她妈明着就是故意的,想气她和秋凤,摊上那么个儿媳妇和孙女,她还能说啥?
乐爸并没在意周嫂的故意外躲,喝了一杯凉开水,跟周满婶说好他等他吃了饭就去周满叔家报喜,便赶紧回家。
刚从县城回来,来不及做太多吃的,乐韵做了面,拿出冰箱还冷冰着的做好的海鲜蒸热,炒了两青菜就是午饭。
在县城连吃五天食堂餐外卖餐,乐爸周秋凤对那外面的食物都吃腻了,吃到自家姑娘做的菜,那叫个开心,吃得特别香。
乐爸还记着要去周满叔家报喜,吃饱了也不歇,也捉只公鸡,提烟酒去。
当乐清回家吃饭了,周满奶奶哪还坐得住,和周奶奶约好等她来才一起去乐家,立即回家,她跑回自家,把在堂屋睡觉的老头子摇醒。
“老太婆,叫么子叫啊?”周村长被摇醒,一脸郁结。
“老头,别睡了,快洗把脸,乐清和小凤回来了,等会就会过来。”
“秋凤出院了啊?”
“是的,刚回来,”周满奶奶笑得满脸红光:“老头子,我跟说,乐清的腿好了,不用拐杖了。”
“什……什么?乐清的腿……不用拐杖了?”周满树以为耳朵有毛病,也结巴了。
“是的,不用拐杖了,我亲眼着的,乐清腿好了,我瞅着比以前更好看了,那么俊的年青人是我们周家的女婿啊,秋凤总算苦尽甘来。”
“好了好啊,好了好啊,”周村长呢喃几句,眉头又皱起来:“奇怪,乐清去哪治的腿?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在家治的,”周满奶奶笑成一朵花:“是乐乐帮她爸治好的,听说就是过年那几天开始的,后来一直在包药,大概乐清用双拐的那段时间就是在治腿。”
“哦,噢……”周村长又是哦又是噢,即明白了又好似没明白,一个人想啊想,想了好久,总算找出古怪的地方了:“你说,乐清的腿是乐乐治好的?”
“对啊,乐清说是乐乐给治好的。”
“老太婆,乐乐今年四月才满十五岁。”
“我知道,我记得乐乐哪天生的。”
“我的意思是乐乐才十五岁就会接骨,还把乐清给治好了,你不觉得……嗯,你不觉得太吓人了?当年乐清他老子乐鸿二十五岁才给人看病,乐乐才十五岁就会看病会接骨,这不是说乐家要出神医喽。”
“咦,我还没往那档事儿上想,你这么说,还真是那回事儿……”
一对老夫妻叽叽咕咕的在谈乐家姑娘,谈乐清老子乐鸿和他爷爷乐源,谈着谈着就忘记了要说乐清来报喜的事儿,直到看到乐清顶着太阳出现在家外,一对老夫妻才乍然惊觉自己把话题扯得远了。
周村长看到乐清大步流星的走进家来,上去一巴掌拍在青年肩膀上:“乐清,讲实话,你文不成武不就,你娘老子有你这个崽是好竹出歹笋,幸好乐家祖宗有灵,保佑你生得个聪明的好姑娘,这样就是歹竹出好笋,我看着你总觉不咋的,看着乐乐就觉得心里亮堂堂的!”
“满叔,合着您老左看右看看我不顺眼是吧?”乐爸被周满叔一巴掌拍肩,心头是惊颤的,满叔今天脸色……好复杂啊。
周满奶奶笑着接过乐清提来的东西,将大公鸡关起来,这段时间到处晒谷子,村里的鸡都关着,免得跑出去弄脏别人的谷子,而乐家提来的鸡只是个引子,他们收了养着,到乐家摆酒时他们要送鸡和蛋去乐家。
“你知道就好,看在乐乐份上,我看你不顺眼也不收拾你,当然,如果你对你姑娘不好,莫讲你叫我满叔,叫啥都没用,我照样打得你屁股开花。”
周村长警告一句,又认真的问:“乐清,你喜得贵子是大喜事,但我丑话说前头,你老子立的合同不是你说想作废就作废的,就算乐善是秋凤生的,是周家的外孙,我也不会偏向乐善,不会做假证,我还是那句话,乐家是乐乐的,你和秋凤想给儿子挣份家产,自己努力另外积攒一份,莫想作主分乐乐的东西。”
周满叔提起家产合同的事,乐爸直挠后脑勺:“满叔,您想哪去了,手掌手背都是肉,我心疼乐善,可我最对不起的是乐乐,亏欠最多的也是乐乐,我不重男轻女,也不可能拿乐乐的家产给乐善。乐善是男孩子,男孩子想要什么应该自己努力去挣。不过,乐乐说了,她的弟弟她来养,她的东西分一半给她弟弟,满叔您很不用担心的。”
“那就好。你和秋凤不会作主乱动乐家的房子山林土地我就放心了。”周村长这下放心了,他最担心的就是乐家的财产问题,乐清和秋凤要是偏心想作主分一半家产给乐善,他会相当为难,毕竟乐善也是乐家的孙子,本该有一半家产,可乐鸿早早立了合同将乐家家产全留给了乐乐,先有合同后才有乐善,你让他怎么做?
乐鸿唯恐自己的儿子将来娶媳妇委屈孙女乐乐,所以早立合同将家产给孙女继承,不给儿子,临终前还托付他多多关照乐乐。
周村长和乐鸿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一个头磕下地,不是亲生兄弟胜似亲生兄弟,兄弟托付的事,他哪能不用心。
乐爸憨憨的笑,他觉得周满叔真的想得太多了,乐乐千盼万盼才盼来个弟弟,哪舍得委屈乐善啊,甚至他觉得乐乐有了弟弟,他这个老爸可能要靠边站了。
周村长也没多留乐清坐,喝了杯茶就让他走了,然后,他和老太婆收拾收拾,把自己整得人模人样的,拿了红包,去乐家看外孙子。
两人到乐家附近先叫上周奶奶,仨人同路去,到乐家屋外怕身上的热气会熏到周秋凤或乐善,还在荫凉的地方先站一站,收了汗才进乐家堂屋。
乐爸回从周村长家回到自家,被小棉袄指挥着刷洗一只沙锅,装水和药材放火上煮鸡蛋,至于他姑娘,做消暑的果汁,不停的用水冷冰,吹风扇,凉一点放冰箱冰镇。
当周家三位大家长到乐家,乐爸忙忙迎接,请长辈坐下,拿吃的喝的。
周秋凤陪儿子午睡,还没睡着,听到自己妈来了,轻轻的抱起小乐善到堂屋见长辈:“妈,满叔满婶娘。”
“小凤,小善善睡了就别动他,你吵醒我外孙弄哭他我跟你急。”周奶奶看到姑娘抱着外孙出来,激动的眼眶发热,又怕吵醒小外孙,责备姑娘。
周满奶奶乐得两眼眯成缝,站起来就迎上去看外孙,她和周奶奶俩一左一右的夹着周秋凤到一边坐下,认认真真的欣赏小乐善,越看越欢喜,小乐善长得虎头虎脑,安安静静的睡觉的样子极像小乐乐,看样子将来一定像小乐乐一样聪明机灵。
两长辈也没想去抱,毕竟孩子刚出生,软软的,她们年纪大了,粗手粗脚的,硌到小宝宝就不好了。
看到外孙,两位外婆将红包给周秋凤,第一次见外孙得喜庆点,有道是“伢崽伢崽,见钱眼开。”小孩子见了外婆的红包,眼睛会格外清亮。
周村长也凑过去看外孙,当年周秋凤与李小东不合打架回来搬娘家人,他自然也去了,也没少受李家的气,如今秋凤生个大胖小子,下次见到李家人,他也能扬眉吐气的把受的气还给李家。
他也没摆架子,同样给个红包,红包不在钱多少,是风俗,是代表长辈对孩子的疼爱和期盼。
三个大家长特意跑来见外孙,亲眼看到了,心满意足,催周秋凤将孩子送回去睡觉,他们坐着唠话。
乐韵的果汁还没全部完工,把冰镇过几分钟的给周家长辈们吃,给凤婶的则是冷凉了没进冰箱的份。
她陪老人家们聊很久的天,又配好药材交给老爸交待他到几点时杀鸡煲汤,药材怎么加,要加多少水,之后戴上帽子去田里干活。
乐同学到自家田里拔得十几手秧苗,周哥和刘路摸鱼回来了,顺路下田,周哥见到小乐乐高兴的眉飞色舞,一直抓着她问东问西的问各种问题。
之后程有良夫妻,程有德夫妻和张破锣夫妻也到了,见着乐家姑娘就知周秋凤已出院,柳嫂子几个女人又抓乐姑娘过去问,她们问的是周秋凤生产时难不难,伤口怎样,奶水够不够等等。
周村长在乐家坐到三点半才去帮忙,乐家田里的稻子用两天时间收割到家,昨天开始插秧,明天只需小半天就能收尾。
都是劳动好手,干活特别快,到四点钟,乐爸提着冰镇的果汁汤和西瓜、凉水下田,给做活的解渴。
他刚走出村遇到看田水回来的张科,两人打个招呼就错身而过,张科走好几米总感觉不对又回头看乐清,当时仍然没发现哪有不对,扭头走自己的路。
乐爸提着东西找到田里,看到一群人在炎炎烈日下忙活,十分感动,赶紧叫大伙儿上田埂。
周哥等人就着田水洗把手,出去歇息,走到田埂上,张破锣看乐清好几眼,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又起不起,就着乐清提的鸭壶水洗把手,猛地的睁大眼:“乐清,你……不用拐杖了?”
被张破锣那么一喊,除了周村长,周哥程有德等人一致望向乐清,认真的上下打量,大家的表情瞬间亮了:“真的没拿拐杖!”
难怪之前他们总觉得乐清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当时就是没反应过来,如今被提醒再看,乐清一手提着鸭壶,一手提着装瓜的竹篮子,就是没见拐杖的影子。
乐爸憨憨的笑着解释:“我腿治好了,乐乐给我治的,过年前动的手术,养了半年,乐乐回来检查了才让我扔拐杖。”
哇,这下炸锅了,周哥刘路等人的表情绝对不亚于周村长有过的震惊表情,挤到乐清身边看看,还让他走几步,七嘴八舌的问他怎么做手术的,怎么好的等等。
乐爸将能说的都说了,一边说一边给亲友们分果汁和西瓜。
周哥等人一边吃一边问问题,然后脑子神反应,问乐清干吗?应该问乐乐啊。
于是,大家的目标从乐清身上转移到乐家姑娘身上,逮着各种问,乐韵被问题轰炸得想逃跑,被逼无奈,顶着张甜甜的笑脸装傻。
她长得嫩啊,人又小,周哥等人也不忍太凶残,她不说的自然不会强迫,问着问着,周村长忍无可忍,气吼吼的吼:“你们有完没完?像问犯人似的,我都被你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被周村长一吼,一群人作鸟兽散,嘻嘻哈哈的下田干活。
乐爸想下田干会活,被一群人轰走,让他回家照顾他老婆,负责做饭菜,乐爸依大众之言先回家,他到自家即马不停蹄的开着车上街拉回三台立式风扇和一台大冰柜,再给电器试电,确认没啥毛病,风扇搬楼上,把冰柜里里外外的刷洗几遍,正式通电。
周奶奶和周满奶奶在乐家帮忙做晚饭,收谷,到下田的劳力们快收工时分各自回家照顾家里的家禽,然后再到乐家。
周哥等人忙到天擦黑时才收工,而且,按以前的速度原本明天还要忙小半天才能将乐家田里的活帮完,因为新增一个人手,尤其还是个触手怪似的劳力,大家协心合力努力之下,乐家的田就只余秧田,那块田要留到周家田里忙完后才能整,因为周家和乐家的秧苗撒在同块田里。
天热,又是干体力活,各个人都是一身汗,周哥程有德几个汉子先把稻谷搬进乐家屋顶再回家去冲凉,整得清清爽爽才到乐家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