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珍走回原位,在荣甜的对面重新坐下。
经过几分钟,两个人全都调整了心情,看起来比刚才冷静了很多。
荣华珍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看向荣甜,迟疑了几秒钟,还是开了口。
“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我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罢了。”
顿了顿,她凝视着荣甜的双眼,无奈地摇摇头。
“你出了车祸,忘了以前的事情,所有人都在为你难过,我也难过,比谁都难过。可是,我在难过之中,还有一丝窃喜。因为,你忘了过往,就等于比别人多了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说完,荣华珍偷偷看了一眼荣甜脸上的表情,确定她正在十分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眼神里也全都是严肃,似乎暂时还没有出现怀疑和排斥之色。
她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舞,继续说下去。
“大概因为你自幼独自在国外长大,和同龄人比起来,你独立又早熟,而且也相当的叛逆。你交了好多的坏朋友,酗酒,抽烟,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最严重的一次,你怀孕了,却瞒着我,也不告诉家里人,一定要把它偷偷生下来。”
听到这里,荣甜大惊失色,原本交叠着放在桌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怀、怀孕?我……我真的生了个孩子吗?”
荣华珍看着她惨白的脸,心头暗暗冷笑。
可怜的女儿,你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还得往你的身上泼脏水,真是对不住了。
她心里这么忏悔着,但却点了点头,嘴上回答道:“可怜的,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有了早产的迹象被送到医院,孩子的胎位不正,无法顺产,只能剖腹。可惜……”
说到这里,荣华珍停下来,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好像正在因为回忆着痛苦的往事,而不由得泪流满面一样。
荣甜被这个可怕的故事给震惊得迟迟说不出话来,她完全不想相信,可荣华珍又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更何况,天底下怎么会有母亲给女儿编造出这样的不堪经历来。
“孩子呢?不是剖腹产生下来了吗?”
她死死地抓着桌上的餐布,声音颤抖地问道。
荣华珍抽噎两声,哽咽道:“早产,加上你之前一直酗酒,还碰过大麻之类的东西,孩子没活下来,生下来就死了……”
顾默存没有告诉过她,关于孩子的事情怎么解释,所以,她只能“自我发挥”,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荣华珍索性把故事编到底,就说那孩子已经死掉了,省得荣甜还要问自己孩子的下落,她上哪里找出来了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荣甜浑身一震,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眼神也渐渐地变得空洞起来。
半晌之后,她才咬着嘴唇,艰涩地问道:“孩子的爸爸,你知道是谁吗?”
荣华珍压抑着心头的冷笑,却不得不做出来一副哀戚的表情。
“我问过你,可是你怎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偷偷叫人去查,可你的男朋友太多,平时又喜欢泡在酒吧里,根本就查不到是谁……”
她狠狠心,最后还要把这笔账算在荣甜太过滥交这一点上。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沉默了一会儿,荣甜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仓促之间,甚至忘记了拿自己的东西。
荣华珍赶紧站起来,想要确定她没事。
“我没事。”
荣甜轻轻推开她的手,然后拿起包,脚步虚浮地走出了中餐厅,背影看上去无比的寂寥,还透着一丝仓惶,好像是想要躲避什么一样。
确定她已经离开了,荣华珍冷笑几声,招招手,她叫来服务生,让他把桌上已经冷掉的几道菜撤掉,重新再做,再上一壶热茶,她还饿着,当然要好好吃一顿美味的午餐。
走出电梯,荣甜一脸麻木地走向停车位,拿出车钥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完全没有办法把车子开动起来。
好像全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在和她作对一样。她气得用两只手重重地捶打着面前的方向盘,好像那就是不争气的曾经的自己。
只能这样来发泄,而别无他法。
在此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好的,不那么好的,坏的,不那么坏的。
可是,偏偏,真相却是那个最坏的,甚至已经坏到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是那一个。
怪不得,在出事之后,荣家人就切断了她和原来的朋友的一切联系,因为以前的她曾是那么的不堪,下贱,身边的人恐怕也大多都是一些酒肉朋友吧。
荣甜伸出手,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小腹,她想象不到,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真实的小生命。
可笑的是,她甚至连它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也完全不记得这个孩子,就像它根本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她深深地唾弃着自己,浑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