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道明颓然仰头长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了……老爷子说得不错,在临场应变、机敏练达等方面我确实斗不过那些老狐狸,面对咄咄逼人的田泽,很多时候真有穷于应付之感。明里斗不过就得暗里斗,正治原本就是残酷的,他把我逼到绝境,难道眼睁睁跳下去?拚死也要咬他一口!”
“二叔准备让谁咬?”
方晟暗忖先排除樊红雨,没人知道她与自己的私情;范晓灵也不可能,人家脸上贴着“韩夫人”标签;安如玉吗?方晟绝对不会同意!她的命运已经很凄苦,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怎能又叫她做牺牲色相的勾当,往伤口上洒盐?
其他还有谁……
于道明轻轻吐出两个字:“明月……”
方晟下意识唰地站起来,急道:“不行!”
“为何不行?”
“我……”方晟急得沁出一脑门子汗,“她是我从顺坝山里带出来的,我不能……害她!”
“士为知己者死,若非你,她在顺坝山里混到副科顶天了,怎可能年纪轻轻做到管委会副主任?”于道明威严地说,“再说帮我办事有好处的,事成之后保证副厅!”
“那也不行……”
没想到于道明把主意打到明月身上,方晟心烦意乱在办公室里直兜圈子,心里一万个抗拒。
于道明还想说什么,这时手机响了,好像政务院方面的电话,于道明边接听边记录;与此同时外面有人敲门,方晟见谈不下去,轻声示意告辞。
走在大街人行道上,方晟心里乱成一团。
于道明是传统世家出身子弟,思想保守而稳健,如他所说若非逼到绝境断断不可能想出如此下作的手法。
论老辣圆滑,于道明不及何世风;论机敏决断,于道明不及爱妮娅;碰到死缠烂打,不惜撕破脸的田泽,于道明真是无计可施。
然而这是让明月牺牲色相的理由吗?方晟感觉逾越了正治斗争的底线。
将心比心,倘若有人拿生活作风问题作文章,方晟会非常恼怒,因为自己真有问题!
利用明月色诱田泽,岂非把自己放低到田泽那种档次?
不,绝对不可以!
宁可堂堂正正输掉,也不能卑鄙无耻取胜,那样他都瞧不起自己!反起来讲,要真想搬掉田泽还有更卑劣的手段——让鱼小婷暗杀!
鱼小婷肯定乐意奉命,严华杰肯定拖延调查,京都本土派群龙无肯定不会有人死盯着不放。问题是,通过暗杀除掉政见不合者,历史上都是哪些人的做派?
再想,你能暗杀田泽,以后会不会有人暗杀爱妮娅?好端端的官场演变成罗马格斗场,那样有意思吗?
想到这里方晟站到树下给于道明了条短信:不可行,另想它法。
刚过去没半分钟,于道明心急火燎打来电话,怒道:“你小子怎么婆婆妈妈起来,又不是叫她陪姓田的上床,就是调到办公厅正常工作,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而已,还犹犹豫豫干嘛?”
“二叔,会有更妥善的办法,相信我一回好不好?”方晟道。
“哼,我等不了太久,”于道明火气很大,“给你两天时间,第三天直接抽调明月到综合处上班,我这个做省长的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说罢重重搁下电话。
于道明真的着急了。
于道明很少这么着急的。
方晟心里沉甸甸,压抑得如盛夏暴雨前夕的沉闷。
在双江,自己与于道明紧紧绑在一辆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说前期于道明给予自己很大帮助,那么大换届后,可能更表现为某种包袱。
因为对手越来越强,压力越来越大。
中午赶回鄞峡,一到办公室便唤来华叶柳和蔡雨佳,传达了在飞机上与吴郁明达成的共识:原则不反对郜更跃等集团高管保持对国腾油化的控制权,但两者必择其一,或董事会,或经营层,否则重回原方案!
华叶柳已切实领悟到省国资委那份文件背后的潜台词,猜到吴方两人早晚得让步;蔡雨佳最近被众多投资项目搅得头昏脑胀,一时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