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宵禁对于人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妨碍,所以人们通常不会在宵禁之时在外面闲逛。
所以通常宵禁时无故在外面行走的,多半都是干的见不得人的事。
因此宵禁期间,除了疾病、生育、死丧之事,若是无故在街上行走被抓到的,立时就要挨笞打五十下。
此时虽然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但参加宫宴的大人们回府,街上的衙役自然是不敢拦的。
达官贵人的车架上都挂着显示他们身份的灯笼,衙役们远远的看见,就会主动搬开栅栏让行。
但朱绍若是想此时跟去良王府上拜访,却是不宜。
可他今日在宴会上受了气,又喝了酒,一时脾气上来,也不等朱志行了,便让车夫驾车跟去了良王府。
姜无谄今日也参加了宫中的宴会。
自李复书登基他就升了御史大夫,从三品,比他的父亲姜以忠的品级都还要高了。
他们父子本来以为李复书会因为姜无骄的事情而厌恶他们,李复书登基的时候处理了许多朝臣,他们当时还心中忐忑,担心李复书会寻由头贬黜他们。
没想到李复书登基以后提拔的第一批官员就有姜无谄,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并且于朝事上更加兢兢业业。
此时宫宴结束,大臣们都要坐车回府,所以路上有几辆车架行走并不稀奇。
只是姜无谄却看见他前面的马车上挂的灯笼上写着大大的“朱府”两个字。
此时从皇宫的方向过来,又标志着朱府的马车,姜无谄能想到的只有朱志行父子了。
但现在这个宵禁时间,而朱府又在相反的方向,这大晚上的又大雪天的,朱家父子不急着回府,在外面闲逛什么?
姜无谄虽然心中生疑,但现在外面冷得很,他便懒得多管闲事。
只是没想到朱府的马车竟然跟他同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走了好一会儿,朱府的马车才停了下来。
姜无谄好奇,便顺便看了一眼朱府马车停下来的位子,这一看不得了,竟然是良王的府上。
他眉头紧皱,仔细看了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朱绍。
姜无谄没有让车夫停下来去一问究竟,只是心中生疑,朱绍究竟是什么事情见不得人,竟然要夜访良王府?
朱绍是门下侍郎,与侍中掌管门下众事,实为皇帝近侍。
而李复礼作为皇弟,身份本就特殊,而且他还与李复政共掌管左右羽林军,戍卫宫城,实在责任重大。
可以说李复书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他和李复政的手上。
可就是他这样敏感的身份,此时却夜会皇帝近侍,实在让人不能不生疑。
姜无谄辗转反侧想了一夜,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李复书。
第二日早朝后,姜无谄去安仁殿觐见李复书,四下无人时,他才秘密地与李复书道:“良王为陛下爱弟,朱绍是天子近臣,其父朱志行是宰相。如今陛下登基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朱绍却密乘车入良王府,臣恐良王为朱绍所误,伤皇家骨肉亲情,请陛下将良王外放出京都。”
天子近臣夜会手握重兵的亲王,能有什么好事?
李复书心中大怒。
可他向来与李复礼亲近,而且他当初之所以能够击败康宁公主顺利登基,其中少不了李复礼的功劳。
李复书实在不愿意怀疑李复礼,也不忍心责备李复礼,更不愿意把李复礼外放出京都。
可他又实在担心李复礼夜会朱绍确实是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若是现在不加以制止,一旦确有其事,恐怕将来悔之不及。
李复书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情,便寝食难安。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复书又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赵学尔早就察觉了李复书的异样,只是她之前询问李复书的时候,李复书都说没事,她也就没有继续过问。
只是李复书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害得她也睡不着。
赵学尔没好气地道:“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是不愿意与我说,就自个儿回安仁殿去睡。在这翻来翻去的,我都睡不好啦!”
她白天事情可多着呢,要是晚上睡不好,明天哪里有那么好的精力应付那么多人和事?
这大冬天的,旁边有个人,被窝暖和多了,李复书自然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安仁殿去睡。
可他又担心李复礼夜会朱绍的事情传出去被御史弹劾。
这件事情若是闹大了,他就必须要处置李复礼了。
否则,将来朝中大臣和宗亲们都以此为例,相互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夙夜为谋,必将召来祸事。
李复书想了很久,最终期期艾艾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你十分信重的亲人,他秘密夜会你的身边人,比如说你宫里的二等宫女。但是他们却瞒着你这件事情,结果这件事情被你知道了,你会怎么做?”
“夜会?”赵学尔不确定的问道。
在这个有宵禁的时代,“夜会”可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李复书点了点头:“是夜会。”
赵学尔立即猜到李复书说的这两个人,实际是他自己身边的人。
李复书十分信重的亲人,必然是王公贵戚;而李复书的身边人,必然是朝臣近侍。
这样身份敏感的两个人,有什么事情是白天不能说,而要晚上偷偷地去说的呢?
赵学尔也神色凝重了起来,她想了想,问李复书道:“殿下当真十分信任您的这位亲人吗?”
李复书听赵学尔这样问,知道她猜到他说的是自己的事情,便不再掩饰:“我当然信任他,若不是他,恐怕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坐上皇位。”
李复书这么一说,赵学尔便基本能确定,他口中这个“夜会”他“身边人”的“亲人”,不是李复礼,就是李复政。
李复礼和李复政,她虽然接触得少,但单看他们当初能够不受康宁公主的诱惑,帮李复书巩固太子之位,甚至夺得皇位,就知道他们与李复书的感情深厚,而且品行端正。
赵学尔心中思量一番,与李复书笑道:“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陛下既然心里极为信任这位“亲人”,何不把自己的信任表现出来呢?陛下是天下臣民的表率,仍然厚待亲属,故旧不遗,不但这位“亲人”会感恩戴德,连民间都会兴起宽容仁义的风气,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赵学尔这么一说,李复书豁然开朗,高兴道:“我早与皇后商议此事就好了,也不必揪心难受这么久了。”
他困惑全解,不再翻来覆去,两个人终于都能睡觉了。
李复书闭着眼睛还想了一会儿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然后才在迷迷糊糊中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