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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徐长云铺好的临时小床上,裹紧了大衣,抱头蜷腿,还原成子宫里时候的原始睡姿。

新月从车上一下来就被姥爷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拉着手,又是一番问长问短。

原本打定主意,要开开心心要快快乐乐欢天喜地地展示自己这些年过的挺好,婚姻美满子女双全……丈夫疼爱,孩子绕膝……

见了姥爷一如记忆中的慈眉善目温暖如炬,新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哭起来,这场哭泣恍若酝酿了一个漫长春天的第一场雷雨,恍若冲垮了堤岸的洪水奔涌而出,酣畅淋漓。

痛痛快快哭过之后的新月晴空万里,神清目明。

她抱出一堆给姥爷买的礼物,吃食,棉衣,袜子鞋子……试衣服吃东西,不合适的地方当场拿了针线修改好。

让姥爷穿戴一新,俩人坐在柴门口,在冬日暖阳下,在河边这片荒地之上,新月自由的畅快的呼吸着故乡的空气,这才是回家,这才算是真正的回家!

新月已经能很平静的面对过往,正视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那个孤独躺在医院里忍受伤痛的夜晚,离开了家,一路乞讨远远的逃离了那个家,火车站,天桥下都留下了她徘徊的身影,在小餐馆里涮盘子洗碗,晚上就睡在饭店的椅子上,身上包着一件旧棉衣……

姥爷泪流满面。

新月微笑着安慰着姥爷:“老天爷待我还是好的,不久我就遇见了孩子们的爸爸,他是一个好人……哦,他也来了,不过我是跟着小表妹出来的,他得留在酒店里陪着孩子们……”

新月没有提回家的事情,姥爷也不问,上了年纪了就是这样,外孙女来看自己,圆了自己的遗憾,填补了多年的牵挂,至于别的,他也无能为力,人老了,能独善其身最好,子女们自有他们自己的问题和处事方法,谁也说服不了谁,代替不了谁。

新月坐在姥爷的柴门口,晒着太阳,洗洗补补缝缝。

日头西坠时候,新月知道,表妹该来接自己了。站起来洗了手,和了一大块面,做一碗最简单的手擀面给姥爷吃,撒上葱花和韭菜,淋上一点香油,很素,但是闻着味道很香。

姥爷吃着面,悄悄抹眼泪。

新月只做不知道,又擀了好多面条晾起来,反反复复的嘱咐:“姥爷我把面条都晾上了,想吃的时候自己下一碗,我们都不在时候让大舅给你送,别凑合一定要好好吃饭,我有空还回来看您,我到夏天带孩子们回来……”

姥爷忙不迭的应声,“对,那个时候西瓜都熟了……你们小时候最喜欢吃我种的西瓜了……”

姥爷说着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西瓜地里一群孩子,生西瓜一样青葱可爱,忽然间,他们都大了,而自己也更老了,老得面条都擀不动老得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听不懂他们的话。

河堤上卷起一条黄龙似的尘土,徐长云开着黑色的商务车来了,来接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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