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股浓郁的煞气从何炯身上爆发出来。甲子先生只觉得掌心犹如火炙,就像抓住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忍不住跳脚。
如果换作旁人,这时非放手不可。可惜抓住何炯的是甲子先生,这位老先生不怕烫,起码不像人那样怕烫。他平常远离一切危险的东西,见到明火要避开,看见李安用毒也要躲避起来,并不是因为他会被烧伤,或者会中毒。
事实上,甲子先生是一个热衷于把自己扮成人类的器灵。他渴望体验人情冷暖,世间百态,哪怕因此衍生出七情六欲,坠入生死轮回,也在所不惜。所以,他喜欢模仿人的生活习惯,甚至学来了某一任天机宫主的老糊涂,把自个儿的岁数都给忘了。
人怕烫的时候,会怎样做呢?甲子先生回忆着敛心吃烤红薯的样子,揪住何炯颈后的肥肉,把他的身子倒转过来,向上抛起。不等他落下来,老先生飞快的伸出另一只手,轻轻一托,掌心劲力微吐,何炯又向上飞起。
何炯人在半空,双足乱蹬,腰板一挺,就想翻身立起来,忽觉脑后生风,他心中暗叫不妙,右手反掌击下,左手捏了一张符纸,正要引燃,后颈上猛地一痛,不算高大的身躯又被甲子先生抓在手中,何炯一时间全身酸麻,双臂软软的垂下,使不出半点力气。
甲子先生双手轮换,将何炯扔来抛去,有时头下脚上,有时又正过来,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子,抛着一个滚烫的烤红薯。正玩的不亦乐乎,忽听何怜卿颤声道:“师叔祖,你刚才说我娘……她……”
“她遭到何炯的虐待,服毒自杀,何炯把她的魂魄囚禁在九幽绝狱之中。当时掌门和卢世峰都在闭关,我看何炯心中愧疚,对你百般呵护,就没说出来。”算起来,甲子先生和卢世峰还是这对小情侣的大媒人,他们暗中关注着何怜卿,在何炯发疯打人的时候出手护着她,还请了风青彦出马,怜香惜玉。
风青彦似笑非笑的说道:“甲子,对于不能吃,而且烫手的东西,人们通常会直接扔掉。”
“这倒也是。”
甲子先生飞起一脚,只听嘭的一声,何炯划过一道弧线,飞摔出去。
何怜卿看着不见天日的阴暗牢房,二十年来,娘亲就一个人待在这样的地方吗?她心中酸楚,泪珠滚滚而下,哽咽道:“爹爹,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风青彦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傻丫头,你相信了甲子的话,才会这样问岳父。甲子这厮也真是的,有些话,心里清楚就行了,何必说出来惹人伤心。
“你不是找了一个能掐会算的如意郎君吗?还要我这个爹爹做什么?”何炯躺在地上,脾气见长。
关玉儿的事,风青彦也隐约知道一些,但何炯毕竟是太一道的长老,把他逼急了,万一他一不做二不休,打散关玉儿的魂魄,事情就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今天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何炯来九幽绝狱的时候,曾经吩咐门下弟子,没有急事,不允许打扰他,如果太一道有人找他,就说他在闭关。
风青彦凤眼微眯,说道:“岳父大人,请您释放岳母的魂魄。”
“休想!”何炯冷眼看着屋顶,鼻孔朝天。
“既然如此,那就委屈岳父大人在这里小住几日。”风青彦陡然欺近何炯,并指在他眉心上轻轻一点,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咒语。
何炯昏睡过去,风青彦将何怜卿打横抱起来,递给她一只手帕,笑着说道:“我带你去拜见岳母,她看到女儿终生有托,一定会高兴的。徒弟,咱们走。”
李安道:“师父,能不能等我一下?”
风青彦点头,李安施展出御风术,双足踏空而行,上升到和女囚一样的高度,取出一件衣衫,替相思披在身上。从他无意间看到相思不着寸缕的玉体开始,他就想这样做。
始终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相思忽然睁开双目,深深地看了李安一眼,审视着眼前这个略微有些清瘦的俊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