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璐在桌下紧握了一下胤禛的手,然后对他摇了摇头。摇头的意思,不是不能赌。而是此时不能反对。
之前,年羹尧说明了,第三题由他出。接受了两局的挑战,第三局掀桌子弃权不是君子之风。
诗雅轩是京城文人的聚集之地,从这里出去的消息,和乾清宫里的消息一样能传得漫天漫地。
曾有位颇有才气的人,中途弃赌,被圈子里的人看轻,大骂他脓包胆小鬼,至今抬不起头来。
别看这帮人都是招猫斗狗的闲人,能在这里混的,哪个不是权贵家的少爷?哪个将来不是要入官场的?
有的甚至根本不用走科举之路,到了年龄,自能蒙祖萌封官。
也有个别的草民白衣,那是真正有才能的,否则在诗雅轩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胤禛感到自手腕上传上疼痛,才发现手被一个男人拼命握着。
刚吞了只巨大的绿头苍蝇,此时手上又沾上了屎。
他急忙甩手。
“啪”的一声,双手拍在桌子上。
“好,午时在这里见。”
没去看周围人的脸色,转身就走,清楚地听到,自他背后传来的阵阵嘻笑声。
“亮工兄,小弟我对你心服口服,服的站不起来,五体伏地。”
“亮工兄,以后我见你,叫大哥。”
“亮工兄,你就是我亲哥。”
“你这局输了,兄弟我也得押你赢,就凭敢说出这话,就是英雄好汉一条。京城子弟的胆识,无人及你。”
在众多的叫好声中,张廷璐憋了半天,终于怒吼出了口:“姓年的,你太过份了。我张廷璐是眼瞎了,才一直把你当朋友。”
说完,撒腿去追胤禛。
胤禛正朝纳兰明珠府的方向慢步走,后面跟着缩脖子勾头的高庸。
走出闷热的诗雅轩,胤禛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年羹尧这是死了心的不想跟着他干,才出了如此无解的题。
他的任务是拿到纳兰语嫣肚兜。
他若是拿不到,或是弃权了,说明他才能不够,破不了题。
若是拿到了,有损姑娘声誉。说明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小人。
年羹尧坐在诗雅阁里不动,就可以等着看他输了。两个人都输,算是平局。昨晚说的是他赢,年羹尧才会跟着他。
理了理思路,胤禛更愤怒了。
果然是个大无赖,出如此下作的题目。等着吧,你这厮早晚得死到我手里。
放到以前,胤禛此时不会忍他。
他又不是太子,将来要成为一国之君,要维护面子尊严。若不是樱樱在闹和离,方才定会掀了桌子,掂进板凳砸在那个寻死的人头上。
不能啊。
这样的话,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沦为京城人的笑柄了。这件事也将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樱樱对他更失望了。
吁……老师说的真对,人一旦有了顾虑,就弱了。
“四爷,四爷,您这是去哪儿?”
张廷璐气喘吁吁的追过来问。
胤禛背起手,回头看他,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慢言慢语道:“这才十点多,离午时还早,去明玉明大人府上之前,我顺路去老明相那里,请教他一个困绕我多日的问题。”
“噢……”
张廷璐不相信他的话,长长的“噢”了一声后,又急声说:“四爷千万别轻举妄动,我现在就回去骂年羹尧,让他给您叩头道歉。这赌约让他亲口作废。”
胤禛揉了一下鼻子,说:“不用。你回去告诉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跟他赌了。为了表示尊重对方,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这项任务,也希望他能尊重我。”
张廷璐:“……”
是明着去四阿哥的府上,向四福晋讨她的肚兜?还是悄悄的去偷?年羹尧敢动哪个这心思,他这辈子别想在京城里混了。
在别处也混不成。
出京城,脑袋就得搬家。
四爷你不管,四福晋还有四个哥哥呢,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可不只张廷璐一个。
张廷璐返回诗雅轩,把胤禛的话一说,年羹尧脸色瞬间煞白。方才起轰叫好的人,也闭上了嘴巴。
纳兰明玉是纳兰语嫣的阿玛,四阿哥去明玉府上干什么?
当然是在想办法把肚兜讨到手啊!
四皇子当时没生气,有人能料到。愿赌服输么,你同意让人家出题的,又没规定什么题不能出。却没料到,他会逼着年羹尧去努力完成题目。
这招真高明啊!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本来是等着看四皇子的笑话呢,这下子变成了等着看年羹尧的笑话。
逢赌必赢的人,今日怕是要栽,搬石头砸别人呢,结果砸到自己脚上。
大家俱是兴奋。
有人暗自在心里赌,赌年羹尧敢不敢出诗雅轩门。只要出门半步,就表明他有去拿四福晋肚兜的心。
话可以乱说,那是文人墨客的风骚。
事可不能随便做,是会掉脑袋的咧。
若是年羹尧没离开诗雅轩。这场赌局的结果,即使四皇子拿不到肚兜,也算是他赢了。
人家敢亮明了态度去讨,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
所有的赌,到最后赌的是什么?
当然是勇气!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