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思忖了一瞬,便在康熙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脸上神色镇定道:“回皇阿玛的话——儿子不敢有所隐瞒,儿子的确是去了毓庆宫。”
康熙一双眼睛沉静如潭水,只是淡然地盯着他:“你不好好办皇阿玛交给你的差事,跑去看他做什么?”
大殿之中,空气一时几乎凝固住了。
在旁边伺候的梁九功只觉得汗流浃背,连忙转过头,连连使眼色,让旁边伺候的太监们都下去了。
四阿哥跪在康熙面前,纹丝不动,神态恭谨诚恳:“皇阿玛的差事,儿子自是最要紧放在心上;只是听闻东宫有疾,郁郁不欢。儿子想着毕竟兄弟手足之情,心里实在不忍。
恰巧儿子府里又开垦了菜地,种了不少时鲜蔬菜,这才想着给毓庆宫送了一下去。”
他说到这里,立刻低下头道:“无论如何,是儿子惹皇阿玛不快,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坐在龙椅上,纹丝不动,半晌才道:“你是给太子送菜去的?”
四阿哥立即接上道:“是!儿子那天也不光只是送了太子,另外给七弟和十三弟都送了菜。
儿子也想过给皇阿玛送菜,只是处处开垦菜地,手艺不精,只想着等日后养得好了,再呈孝心也不迟。”
康熙微微挑眉:“你和老七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
四阿哥抬手道:“回皇阿玛:七弟刚刚生了长子,儿子也是过去顺道贺喜。”
他说到这里,神色之中隐隐有羞愧,道:“儿子从小养尊处优,亦不知道农人百姓的耕种辛苦,在后院开垦菜田便是想体会百姓疾苦,也带着弘晖识一识菜谷花果。”
一提到孙辈,康熙眼里的神情立即温柔了,脸上却是不露,只是道:“老四,起来说话。”
四阿哥也不多言,立即提着袍角就站了起来。
他站在殿中,长身玉立,毫无畏怯。
康熙的目光顺着他起身,微微向后仰了仰头,目光中颇有考究之意,慢吞吞地道:“老四,你就没动脑子想想——太子如今病在东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其他阿哥都没去?”
四阿哥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才一字一字道:“儿子只想着手足之情,没考虑个人得失。”
他顿了顿,抬起头,望着康熙,目光坚定而无惧意:“皇阿玛,太子是东宫,亦是儿子的二哥。”
……
四阿哥走后许久,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过来,偷偷瞥了一眼康熙脸色,婉媚了声音道:“皇上,茶凉了,奴才替您换一盏。”
康熙半晌不说话,只是瞧着面前的茶盏。
“你看四阿哥如何?”
梁九功正伸着手,要去端康熙面前的茶盏,闻言,手背微颤。
但很快便稳住了。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是什么身份哪,哪有资格品论皇阿哥!”梁九功哧溜就跪下了,先客气了一句。
康熙略略撇下了视线,对着梁九功道:“你说!”
梁九功停顿了一晌,才小心翼翼道:“旁的大道理,奴才不懂。不过,奴才觉着:四阿哥同永和宫娘娘一般,都是厚道人哪……”
康熙沉默着,不说话了。
……
转眼间,夏天的暑意渐渐淡了去,已经到了九月里。
弘晖养的小鸭子这时候已经彻头彻尾地长成了大鸭子,瞧着也不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