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内堂,满是一片金玉之色。堂内有张沉香木床,珍珠为帘,鲛纱为帐,唯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床上躺的不是人,而是一具灰白色的骷髅。这骷髅像是个活物,它胸腔间的肋骨有规律地起伏着,如同活人在呼吸。头盖骨下的牙齿也在不停张合,每不规则地张嘴一次,那声似野兽的哀嚎就传进尹天成的耳朵。床头的金镏衣架上挂着九旒冕、绯罗裳,这正是刚才和尹天成聊天的二皇爷穿戴的衣冠。
这具骷髅是二皇爷?难道他假借神仙之名来迷惑尹天成,实际上却是个修炼成精的骷髅怪?看到这骇人的场景,尹天成竟然表情如常,完全没有初进仙山时的惊慌不安。他只是轻轻躲在屏风后,冷眼观察着骷髅,不错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床板“咯吱”地响着,骷髅也跟着坐起身来,伸手把挂在衣架上衣裳取下来准备穿戴。渐渐地骷髅开始有了变化,首先是空洞的眼眶里现出黑色的眼珠,整副骨架也跟着丰满起来有了血肉。紧接着血肉上长起皮肤,头发也如早春的青草一样冒了出来。随着衣服穿戴完毕,骷髅也变成了二皇爷。
“啊!”骷髅舒坦地轻叫一声,这叫声充满着邪恶,又饱含喜悦之情,随着叫声的停止,内堂顷刻间死寂一片。二皇爷活动下筋骨,开始对着铜镜梳整衣冠,尹天成趁着他背对自己的时机悄然退出内堂,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尹公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二皇爷从内堂微笑着走了出来,依然是那副和蔼可亲的表情,完全没有适才那种恐怖阴森的味道。
“不妨事。只是在下公务在身,不便久留,暂且先行告退,容日后再来拜访王爷。”
“仙山有来路无去路,尹公子,只怕是由不得你了。”半天不见人影的阿珠,突然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和他说话。
“阿珠姑娘,此话怎讲?”
“昨日你游玩时便已知晓,仙山隔绝在茫茫云海中,你如何下山?”
尹天成冷道:“难道我要在此孤老终生不成?”
二皇爷笑对他说:“尹公子莫急,你能入此仙山,足以说明你有仙缘,何不拜我为师,养性修真,他日必能脱升飞仙,终证大道?”
“在下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奔逐名利之场,迷恋声色之内。修仙之事,还望王爷另觅他人。”
二皇爷叹道:“昔年秦皇汉武,倾国之力寻仙求道而不得。人生一世,生老病死,最终仍要堕落轮回。修仙者,识阴阳知乾坤,避死延生,乃人之终极追求,尹公子何苦执迷不悟?”
尹天成回道:“仙凡两重天,尹某心结未了,情愿留恋人间不为仙。”
二皇爷问:“你还有何心结,难道它比修仙还重要?”
“京城凶案频发,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不将贼人绳之以法,我寝食难安。”
“因缘生法,尹公子果然是凡心未尽,不如在敝府清修几日,或许可以领悟仙道之玄妙。”
尹天成一听急了,我还要赶着回去破案,哪有时间听你谈经论道。他正想开口就听到二皇爷对他说:“我知尹公子今日午餐未能尽兴,是孤怠慢之过。孤正要用膳,尹公子不妨作陪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尹天成笑道,确实他今天没有吃饱。
阿珠小手一挥,在二皇爷和尹天成之间就出现一张精致的餐桌,桌上尽是味道香浓的美味佳肴。翡翠般的酒,通过阿珠的玉手斟在碧绿色的玉杯中,色香味俱全。
尹天成把酒一闻,不由赞道:“好酒。”
“公子放心。”二皇爷笑道:“酒食都干净。”
尹天成亦大笑道:“在下与王爷素味平生,王爷又岂会加害。”
“尹公子不仅才智过人,看来胆量也不错。”二皇爷问他:“不知是什么案子让尹公子如此着迷,竟然为了它也修仙都可以放弃?”
尹天成于是把案情和自己的案件的推断大致和他说了起来。
二皇爷认真地聆听着尹天成的话,脸色越来越阴晴不定。特别是尹天成说到自己判断这系列的凶杀案都是一人所为的时候,二皇爷放在桌下的左手慢慢地从衣袖中伸了出来,那是一只白骨般的鬼爪。
尹天成浑然不觉,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案情。阿珠的双手已轻按在二皇爷的肩膀上,像是在给他按摩,又像是在安抚他。二皇爷的表情慢慢地趋于平静,鬼爪也缩回衣袖中。
尹天成终于说完了,二皇爷放下酒杯,轻声说道:“江湖中人称你为‘神捕’,确实有几分道理。”
“王爷既然已知详情,还盼你允许我下山早日破案。”
“阿珠已经说过了,这里是仙境,世人到了这里,都永无消息再至人间。”说这话的时候,二皇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尹天成,仿佛在观察他的反应。
尹天成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沉声说道:“可惜啊,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仙山。”说完他唇角上扬,面带微笑。这是他习惯性的表情,每次解开一个萦绕在心中的谜题,他都有点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