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巍峨清风徐来,若干年年前的这个时候,他的生辰,就在他身后的这座寺庙里,他的师父为他题了法号,赐名:见生。
眼前所及万物,品生长人间之味,便是他一生要见。可岁月经不起磨洗,他的师父圆寂已多日,多到他身后的寺庙,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老的人老去了,还俗的人离开了,唯剩他一人模样亘古不变的立在那山崖边上,看改朝换代,看悲欢离合,看到他内心布满裂痕为止,他也没死去,死在佛的怜爱里。
佛言,无欲无求,清心寡我。但怎耐得住时间的河流。他苦叹道。
他放弃了,他不再追求佛,从此刻微风扑簌他眉目时,他的心决意不再爱恋佛。他决定要去追寻他的存在意味,他要体尝人生、人间长短,所以他褪去他一身袈裟,踏上“道”这一条路,可却仍不忘那一串串檀木珠。
(二)
晨曦,和尚们起得早,其中一位敲钟人往山崖边上去。
此时,太阳出头的正好,余光映在见生身上都同火烧一样耀,但很快,这抹耀光消失了,在一霎那的失落中,小和尚才意识到有人跳崖了,而人,就是寺庙住持:见生。
很快,消息传遍了金安寺,尽管在这之前的历史里它不叫这个名字。寺里立刻慌乱起来,空山师父命令全部和尚去山下寻找见生师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于是,一行人匆匆下山到密林里找人去了。寺庙的师父们是一脸的担忧与哀痛,见生的悟道很高,即使他们知道他长生不老的体质事实,但更愿意相信他是佛子转生修行,而并非其他,因此寺庙里的和尚们无一不敬重他,人人叫一声师父。
时间过去了,一天,没有搜寻结果,第二天,第三天仍然无结果。寺庙的和尚们都疑惑了,这么高的崖,虽然密茂但不太大的林子,怎么会完全没有踪迹。可再大的疑惑也被时间所盖住了,空山师父担忧与哀痛的脸,只剩哀痛了。无奈伤悲过后,金山寺为见生师父渡生。一时之间,空山寂林,唯有梵诵声。空山师父拿着见生褪下的袈裟,放在手上,眼神凝固,半响,叹息一声,细心折叠,置于牌位前,牌上写着:上见下生和尚往生莲位。而那牌位前的袈裟,衣上檀香久久未散去。
(三)
他醒来,是一间破寺庙,看起来是荒废的,很小。将视线从手中莫名多出的玉石上挪开时,恰好对上他眼前盘坐的佛像的眼目,怔了一下,他合上手,夹着檀木珠,像是在回应般说道:“谨记!谨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于是,他拿着玉石走出破寺庙,进入无人烟的山林,一步一步踏地很实,往山下走去。
沿路,竹树相环绕,落叶归根,空气生秋,还有檀香期间满盈。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到了山脚,刚好碰到有一处路摊茶水,有一位姑娘坐在摊中桌上,望着海天,唱着歌,声音洪亮清爽:
“座下一酒入曲味,
惊堂不休三分醉。
起定神宁心做贼,
繁华散尽留烛泪。
遥赏江山杯中晃,
不言不饮也断肠。
年轮……
……”
突然歌声停了下来,或许是感受到了目光的炽热,姑娘回过头来,正好对上见生的双眼,顿的一声,心漏了半拍,而见生还沉醉于刚刚的歌之中。
“繁华散尽留烛泪……繁华散尽留烛泪……”
他反复呢喃细语。
竟是失了神魄。
(四)
“喂,你是……”
在气氛沉寂了有一段时间,她鼓了勇气先开口询问这陌生突然而来的和尚,可说一半未问完底气就消失了,所以她缄舌闭口。
“我?”
忽的回神,他问了一声,语气里是有点自问的意味。
“问的就是你,除了你还有别人?”姑娘见他答话,底气又回来了,“你姓甚名谁?”
见生环视一周,确实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便自觉失礼,“我……”但正回答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尬的淡然一笑,“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嗯。”
“你们和尚不是都有称呼吗?不是名字?”
姑娘有点纳闷,怎么有人二十出头还名字都没有,那平时怎么交流?
“那是法号。”
“哦。”
“……”
“那你法号叫什么?”
“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