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国王的敕令还悬挂在城门前的公示架上。
“‘陀螺’你做的怎么样了?”居伊长老问道。
约瑟已经吃空了盘子,他谨慎地抽出一块手帕来擦了擦嘴:“我已经做了十二个‘陀螺。先生,一抽就能转得飞快。’”他转动眼珠,打量周围,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好时候,他们身边的人不多:“但‘玩耍’的时候总要发出声音,我的邻居就是巴罗,您知道的,一个卑鄙无比的小人。”
“我已经从我的外甥那里知道,陛下最快会在一个礼拜内抵达奥尔良城,到时候我就带着你去觐见陛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约瑟说:“向圣约瑟起誓,凡是国王赏赐了我什么,我都要拿来作为对您的谢礼。”
“如果你的额作品能够获得国王的青睐,”居伊瞥了他一眼:“我就得到了我该得的那份酬劳,所以你就别担心了,我不是杜波那种贪婪的人。”
“当……当然,我……我只是,居伊先生……”约瑟涨红了面孔,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但居伊只是摆了摆手:“我不能过于频繁地跑到灰白泥公寓去,但在我提出觐见的请求前,我还是必须看一眼的。”
“那样东西大得很,先生。”
“那么我就向您购买一件家具好了,衣柜可以吗,你把它运到我位于河边的仓库里去。”
“……好吧。”约瑟犹豫了一下,他不敢将新纺车公开,有着很多原因,其中最有可能的是会被匠师或是行会首领乘机纳为己有——这种事情非常常见,还有的就是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后者很有可能来个一了百了,奥尔良城里那么多木匠帮工和学徒,少了一两个有什么可奇怪的。
约瑟敢冒这个险,第一是因为国王给的太多了,一笔可观的赏金,一个作坊,还有,如果他愿意,还可以到巴黎与凡尔赛去——约瑟天赋出众,为什么还没能成为匠师,就是因为现在行会要求,匠师必须拥有作坊和工具,还需要一笔押金,一旦他的纺车得到了国王的许可,他就都有了;第二,就是因为居伊长老是难得的好人,他虽然严厉,苛刻,但在他的作坊里,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学徒至多三年,帮工至多两年的制度,如果有人无法支付成为匠师的钱,他还会给一笔贷款,他做了三十年的匠师,也已经给行会提供了七个匠师啦。
这也是让杜波腹诽不断的原因,学徒与帮工在作坊里耽误的时间越长,行会得到的利益就越多,付出的义务就越少,毕竟只有匠师才是行会的正式成员,因此居伊长老虽然近来在镂空与拼接工艺上取得了一些不小的进展,却因为始终无法取得行会许可,不能用在家具和画框上,也不可能拿去卖给顾客。
居伊长老也从抗议、指责慢慢地转向了沉默,但他的沉默可不是因为放弃——他只是在寻找机会,将杜波家从行会首领的位置上拉下来,但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几代杜波人,已经搭建起了一张细密厚重的大网,在奥尔良城里,没人能够反抗他们,甚至其他行会的首领,也会因为利益相关或是兔死狐悲的原因来打压他们。
但如果他们有可能来到国王面前……
“那么就这样,礼拜四,我把那些陀螺和衣柜都送到您的仓库里去。”约瑟说。
然后他就起身迅速地离开了,居伊长老又慢吞吞地喝了一杯麦酒,才离开了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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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与居伊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于酒馆会面的时候,约瑟的邻居巴罗就像只耸动着鼻子,抖动着胡须的老鼠那样窜出了房间,跑到昏暗的走廊里,他贴着约瑟的房间门听了一会,听不出里面在干什么——帮工偷偷在自己的房间里干私活也是常例,毕竟私活的酬劳都是自己的,但他听不出约瑟做的是那种东西……不过他猜是某种非常复杂的东西。
他站在门外想了好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始终非常规律,乓乓乓,吱!乓乓乓,吱!乓乓乓,吱……他的心里就像是有一百只猫在抓,这到底是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终于,他顾不得走廊的油腻肮脏,趴下去凑在门缝上看,却嗅到了新鲜的木头味道——门缝也被新钉上去的木条挡住了,他几乎可以确定,里面一定有着一样大家伙!某样,客人定制的大家具,不然约瑟不至于连这点缝隙也要盖住——帮工私下做点小活儿无可厚非,但若是大买卖,匠师就能把他赶出自己的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