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垂下头:“陛下确实拒绝了一次,但这就能说他不会接受了么?我们会信,你却不会,你怕得浑身发抖,又恨得发抖……你……”</p>
“所以你将旺多姆公爵也计算在内了,”莫特玛尔公爵疲惫地说道:“虽然你知道公爵也不过是个代表,但你按捺不住自己的仇恨。”</p>
“你真是聪明啊,”维萨里接着说道:“我的女儿,不是这桩罪行,我都不知道你继承了我的才能。”</p>
路易的视线不由得的落在了手中的情报上——蒙特斯潘夫人从未表现过具有魔药天赋或是对医学感兴趣,但现在看来,她的才能并不逊色于被她抛弃的父亲,她在毒害旺多姆公爵与安热莉克的时候,采用了一种既不属于里世界,在表世界也很新鲜的材料——烟碱。</p>
烟碱就是从烟草中淬炼出来的一种毒素,而烟草最早是印第安人种植的,移民与冒险者从印第安人那里学会抽烟斗,并且将烟草带回欧罗巴也只有最近的十几年,只是将烟草放在烟斗里吸并不会致命,甚至放在口中咀嚼也不会,维萨里都诧异蒙特斯潘夫人如何能从这种看似无害的东西里寻找到杀人的帮凶。</p>
他都不知道烟碱,只是自从枫丹白露的狩猎之后,蒙特斯潘夫人就被上百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得逞的——不过知晓了这种东西后,人们还是免不了吓得一声冷汗。</p>
旺多姆公爵的睡前酒里被下了三盎司烟碱,安热莉克小姐的乳霜里则被掺入了最少五盎司——从侍从身上搜出的瓶子里残存的药物来看,烟碱是一种近似于半透明的油性液体,几乎没有气味与味道,就算有,旺多姆公爵睡前酒是加了蜂蜜的朗姆酒,浓重的甜味足以任何异味。</p>
安热莉克因为一早就被家族期待成为国王的爱人,对肌肤的呵护当然是下了血本的,而烟碱是可以透过皮肤被吸收的。维萨里做了试验,只要一盎司烟碱就足以致命了。它的症状又是头痛,呕吐与意识模糊,旺多姆公爵睡前饮酒,安热莉克小姐睡前要全身擦拭乳霜——几乎没有挽回的可能——单单要弄清楚他们是生病还是中毒都需要不短的时间。</p>
蒙特斯潘夫人听说两人都没事,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狰狞的神色,但它转瞬即逝,她又微笑起来:“我不明白您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是烟碱,也许有人想要指证我,但陛下。”她挑衅地看向路易十四:“您可以去询问他们,我难道有说这是毒药,要让他们去做凶手么?”</p>
“没有。”路易平静地回答。</p>
蒙特斯潘夫人不是她的母亲,她的魅力还没大到可以让人为她付出最重要的性命,她对那些人说,这只是一些会让人提早睡觉与浑身起红疹子的药剂——前者对旺多姆公爵,后者对安热莉克小姐,因为她要在那一晚争回国王陛下的心,担心有人打搅。</p>
那些人一来是贪蒙特斯潘夫人答应下来的一笔巨大的酬劳,二来也拿药去试过了——他们居然也不想想药物的作用与剂量紧密相关,看到用来试验的动物只是昏睡,他们就答应了下来。</p>
但这样,现在他们就没了最重要的证词,与安瑟莫神父那样,他们也不能证明蒙特斯潘夫人知道烟碱是致命的。</p>
蒙特斯潘夫人得意洋洋地一笑:“您要公正啊,陛下,只是一个小玩笑罢了,如果您坚持,我愿意向他们致歉。”</p>
她是知道自己决没法回到凡尔赛了,才会如此猖狂,仿佛能让路易十四生气,自己也会快活,但国王只是看向莫特玛尔公爵,公爵沉默着一鞠躬,就向门外走去,蒙特斯潘夫人心头掠过了一丝不安,她给自己鼓着劲儿,没事的,没事的,她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证据。</p>
莫特玛尔公爵很快回来了,狱卒帮他搬来了一具白骨化的尸体,放在同样才被搬来的一张桌子上,维萨里走上前,掀开尸骨上覆盖着的亚麻布,然后将一瓶药剂倾倒在上面,紫红色的烟雾顿时升腾而起,从上而下的蔓延——清晰地从口腔到喉头,而后是肠胃的位置,最后蔓延到周身。</p>
“知道了是什么东西,再确定就容易了。”维萨里说,不去看蒙特斯潘夫人刻毒的眼神。</p>
“这是您的丈夫,蒙特斯潘侯爵。”路易说:“那时候我们都没注意到——他死亡的时间实在是太凑巧了。”</p>
“……证据…………”蒙特斯潘夫人沉默片刻后说。</p>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您杀了他。”在蒙特斯潘夫人大笑之前,路易说:“但我们有证人。”</p>
“他们看到您在您丈夫的杯子里投了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