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树一声不吭。
崔主任大概觉得口气太重,放缓语气,恨铁不成钢的道:“小周,按理说你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公益咨询上,我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特别是以律所主任的身份,不该对你的行为有所指责;但以一个一手把你带出来的老师的身份,我不得不给你敲敲警钟,律师要吃饭,要生存,必须得努力赚钱,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吧,将来结婚生孩子哪样不用花钱,你如果想普济众生,干脆做和尚得了,断了七情六欲,我才会佩服你现在干的事!”
崔主任说完,甩甩袖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明树垂头丧气的走过来。
我忙扭回目光,子佩小声的抽泣,问我:“宁书,你看我这一哭,妆花了吗?”
我心不在焉的回道:“没花,你今天很漂亮。”
待明树重新坐下,我抢先道:“周律师,听说咨询都要收费的,你正常收费好了,别跟我和子佩客气,虽然我们不是很有钱,但咨询费总出得起的。”
子佩道:“宁书你瞎说什么呢,明树和我们什么关系,你谈钱什么意思!”
我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瞟了一眼明树,“子佩,明树他是做律师的,如果亲戚朋友都不付费的话,那他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和明树怎么会是亲戚朋友的关系”,子佩焦急的看向明树,“明树,我知道我现在不配跟你讲这些话,可我仍想告诉你,我打算打掉孩子,和你结婚!我什么都不要,我不在乎你贫穷还是富贵,我再也不跟你提这样那样的要求,明树,我求求你原谅我,我求你和我结婚吧,我终于发现了你对我的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原谅我!”
子佩哭的泣不成声,双膝跪地挪到明树的跟前,我惊的目瞪口呆,原来她所谓见到明树才肯开口的说辞,是出于这个目的。
明树显然动容了,坐立不安,双眼通红,极力平静的道:“子佩,你先起来。”
“我不起来,我罪孽深重,是我辜负了你,你以前说过你会对我一辈子好,一辈子宠我爱我,明树,你要说话算数!”
“子佩,你再不起来的话,好,那我走!”
他抓住子佩环抱他小腿的胳膊,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哪里狠得下去心,子佩曾是他生命的全部。
但我猜错了,越是曾用情至深的男人,越是意志力坚定,他们的放手是对自己的抽丝剥茧,大彻大悟,不会轻易的放弃,也不会轻易的回头。
尽管艰难,他仍推开了子佩,“说说吧,孩子是谁的,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要回点补偿。”
“孩子就是那个混蛋男人的,他该被千刀万剐,从头至尾都是他在骗我。”子佩可怜兮兮的望向明树,欲再次伏到他身上时,明树“嗖”的站起来,对我说道:“宁书,你先扶她起来吧,地上凉,起来有话好好说。”
我应着把子佩拉起来,“子佩,周律师说了,他会帮你的,你快告诉他详情。”
子佩眼巴巴的望着明树,勉强回到椅子上,断断续续的诉说着事情的原委,“他说他是不婚主义,但特别想要有个孩子,我想着等我怀孕了,也许看在孩子的份上,说不定他会娶我。可是,等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他却推三阻四,经常不来看我,电话也不接,只给我找了个烧饭洗衣的老妈子,把我孤零零的丢在一旁不管。后来我想了个办法,给他发了短信,骗他说我流产了,正在大出血,或许是害怕在他的房子里出现人命,他急忙赶了过来,发现我骗他后,又气冲冲的走了,我不甘心,偷偷的跟踪他,最后竟然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约会。那时我才明白,他其实根本不爱我,只想借我的肚子为他生个孩子,可他连哄骗我直到孩子生下的耐心都没有,他就是在利用我。”
子佩捂住脸呜呜的哭,明树的脸色苍白,“那你们只是同居关系,这就比较麻烦了。”
“明树,都怪我不好,当初你在酒店撞见我和他出来,你说他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希望我迷途知返,我真后悔没听你的话,才落得今天的下场,我这是自作自受。”
我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忽然明白了他们第一次争吵的原因所在,那时的明树亲眼看到女朋友红杏出墙,却依然苦苦哀求她不要离开,再看眼前的场景,恍如昨日重现。
明树的心里一定乱成了麻,他想安慰又不敢安慰似的说道:“犯过的错误就算了,年轻人有几个不犯错的,对了,兰雪轩的房子登记在谁的名下?”
“他的。”
“他给你买车了吗?”
“买了,不过也写在他的名下,当时买车的时候要身份证,然后我的身份证正好丢了。”
明树怔怔的看着她,半晌吐出三个字,“好巧啊。”
我开口道:“周律师,子佩能得到什么其它的赔偿吗?”
明树摇摇头,“除了子佩生下孩子,并且孩子由子佩抚养,以后可以向他索要孩子的抚养费,其它的,从法律上来讲,子佩什么也得不到,当然了,那个男人自愿补偿的话,另当别论。”
我着急的道:“看那个男人现在对子佩的态度,他怎么会自愿补偿,那,青春损失费呢?子佩跟他一个老头子在一起,还为他怀了孕,他撒手就不管了,也太便宜他了。”
“宁书,法律上根本没有青春损失费一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不是受了逼迫,那么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他说着,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又望向子佩。
子佩愣住了,半晌迎上他的目光,“什么都得不到吗?”
“是的,什么都得不到。”明树重复着,屋子里静的出奇,只听见他手中的钢笔击打桌面的声音。
我插嘴道:“周律师,你再想想办法。”
“办法……”明树沉思了一会,“倒是有办法可以试一试,现在是子佩主动要和那男的分手,可那男的没提分手是吗?”
子佩不说话,我替她答道:“是的。”
“说明那男的还是很在乎孩子的,如果子佩你不想打掉孩子,要不这样,你就回去跟他继续相处,熬到孩子生下来,这期间如果有机会,我会教你如何去争取财产。”
“争取财产?”子佩含泪冷笑道:“你知道吗,当初让我下定决心离开你,而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原因,就是我给你介绍了同事的离婚案件,而你说你是律师,不做转移财产的缺德事,如今怎么又肯帮我了?周明树,你耍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