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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窃药偷桃(2 / 2)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人若无情,却又怎能作此佳句?青鸟为使,他当日便将此诗,修书悄悄送于二女。那一对姐妹花也是情不能禁,便终于找个机会,约了情郎偷偷相会。其间香艳之处,便全在这第五首了: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那夜月色朦胧,天空中飘着细细的春雨,芙蓉塘外,轻雷隐隐。春宵帐里,艳色无边。那二位玉瓜初破,啮锁金蟾,怎堪承受,一炷香烬,尤未尽欢。牵丝玉虎,红艳惊心。玉津流溯,箫声如噎。二人爱慕那生诗才,婉转成欢,春心齐发,花蕊尽开,如娥皇女英,共效于飞之乐。情根深种,相思转浓……”

李玄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这绘声绘色的解说,却把三位少女羞得面色绯红,脸上的春意越来越浓。那玉真公主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这小炼师端地好口才,这般解诗,千古未闻!只不过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勾引之心,路人皆知!可这首诗,若不如此解,却又怎解呢?唉,年轻人,谁没个风流的时候?

没人说话,李玄故意不语,一任那暧昧之情,在空中飞啊飘啊……

“后来……后来却又如何?”

“春宵苦短,五更钟响,那玉溪生纵然千般不愿,也不得不抽身离去。那日只是嗟叹不已,写成了第六首: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人仙之隔,咫尺天涯。后来,观主也发现了二女的私情,便断然将这玉溪生拒之门外。这玉溪生学仙不成,终拗不过族中耆老之逼,只得下山,去那红尘之中求取功名。从此天涯相望,相思无限,竟至怏怏不乐,一生不得大展其志……

他在第七首无题诗中写道:

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苑内花。

一夜之欢,终成梦呓,好不令人感叹。那第八首,却是写那观主的:

紫府仙人号宝灯,云浆未饮结成冰。如何雪月交光夜,更在瑶台十二层。

冰霜之寒,几令人痛彻心扉,人间情事,怎一个无奈了得?”

李玄长叹一声,默然无语。众人也是低声轻叹,为这玉溪生与二位仙女扼腕而叹,却又不自主地想到自身。同样是上清女冠,却不知将来能不能有这么一位多情的书生相伴?妙真妙常心中隐隐而痛。那鲜于灵金却忽地暗中下了决心,若是有这么个人儿,便是为他死了,也是甘心。

“嗯,还有一首锦瑟,你却作何解释?”玉真看着那最后一首《锦瑟》诗,只觉字字皆美,句句都如黄钟大吕一般,震人心肺。

“这首锦瑟,却是那玉溪生晚年所作,可谓是追忆忏悔一生之情事,为诸诗之中压卷之作。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锦瑟缘何五十弦?原来这瑟不是一张,而是两张,正是那两位仙女。当年一场春梦,却从此无缘相见,那姐姐珠泪空垂,那妹妹却珠胎暗结,一切都是梦,当时不觉,晚年追思,惆怅不已,字字诛心,足传千古。”

“那玉溪生,却是何方高人?我大唐竟然无人知晓?那两位仙子,却又姓甚名谁?在哪里修真?”

玉真公主只觉这些诗作,足与李白争辉,只不过一豪放,一缠绵而已。如此大诗家,却竟然不知名姓,真是奇哉怪也,当下忍不住发问道。

“玉溪生者,前辈高人,不愿以真名示人,所作诗卷,却是被我偶然所得。如今想来早已羽化成仙了。而那两位修真女冠,却是实有其人。玉溪生又有一首《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诗曰:

偷桃窃药事难兼,十二城中锁彩蟾。应共三英同夜赏,玉楼仍是水精帘。

所谓三英,正是那观主与姐妹二人,可见这姐妹却是姓宋。如今身在何方,无人能知。”

总算将这故事说完了,李玄长出了一口气。他这故事却也不是编的,而是当年沉浸在李商隐无题诗中,深感那朦胧之美,又遍搜古今笺注释疑,才得出的一已之见。李商隐之诗,到了宋朝,才大行于世,形成了一种诗体,叫作“西昆体”。只是李诗每多仙道之句,晦涩难懂,当时人叹道:“诗家只道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其实,按李玄的理解,李诗只不过是用上清派中女仙们常见的“人神之恋”的典故,暗中记载了自己年轻时“窃药偷桃”的一段难忘情事而已。

如今在这暧昧的鸿都观里,将这李商隐的情诗用故事来串讲一遍,倒教玉真公主和三位少女,对李玄一下子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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