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驿马和骡子狂奔过来的,不管是驿兵还是农民,每个人都焦头烂额的。队伍里的两辆海州大车,都只剩两头犍牛拉着。
车上都是伤员和死人。
不用嘱咐,士兵们迅速将尸首和伤者都抬进了车阵。
混乱中,小白忽然仔细盯住其中一个伤员。
“阎叔?!”
坐在大车上的那人不知被谁包扎得像个粽子。要不是他一直紧攥着自己的骨弓,小白是打死也认不出他的身份来的。
小白费力地蹦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不由得惊出了一身汗。
确实就是阎王。能从那场的大爆炸中逃出来,他已是过分幸运了。
阎王叔叔受的伤远比看上去重得多,内脏肯定也受了重伤,但这种伤势现在可没法治,只能靠他自己先坚持着。
小夜正忙着照看着另一边的伤号,队伍里各种伤员太多了。小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呆呆地看着海州兵抻着绷带,一层层往伤员的身上裹。
阎王挣扎着举起骨弓,碰了小白一下,嘴唇轻轻蠕动着。半天才听清,他说的是:“回永顺。回永顺。”
张参将疾步奔了过来,双手抱了下拳:“小爷,问清楚了。第一屯被叶家的裂焰天军和灵兽群攻破了,但他们没有追出来。刚才掠过去的安家大队,就是从第一屯闯进来的。”
顿了一顿,张参将有些犹豫的问:“我估计,他们是奔大营去了,可能是要抢功……啊不,是抢着送死去了。”
裂焰天军没有尾随,而是谨慎地选择了巩固防守,这倒勉强算个好消息。
阎王又捅了捅小白:“一直,一直……”
这回彻底听不懂了。他犹豫了一下,跑去硬把柏夜拉了过来。
小夜被阎王叔全身绷带的模样吓了一跳,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了激动的情绪,刚凑近阎王叔的嘴边,马上抬头大喊:“乙弛!来!”
白凌羽疑惑地看着摇摇晃晃走过来的黄马骑士。这瘦瘦高高的小兄弟身上好像没什么明显的伤,但眼睛却肿得像两个桃子,显然还没哭完。
他不认识这人,但阎王叔好像特别器重他,竟然哆哆嗦嗦地把骨弓递到了他手中。
接过了长弓,这年轻人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失神的眼睛里好像燃起了两点火星。
柏夜大力捶了他后背两下,然后对白校尉喊道:“走!拼了!”
自从芳邑和永顺的残兵撤进重车阵,西陆大师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马车,再也不出来了。
白凌羽不知发生了什么,犹豫着要不要跟大师商量下。但小夜却瞥了一眼马车,冷笑了几声,就扭头推着那个叫乙弛的驿兵挤进了弓手队伍。
“你眼神最好,仔细看看周围的情况。”
那个小伙子的情绪看上去已经平复了很多。他凝神看了半天,有些疑惑地说:“不止一百多骑兵啊?北面至少三百人。他们前面是大猴子,可能有一二百只。”
张参将心里凉了半截,自己为救小爷,扔下的那些弩兵应该是全完了,这帮怪兽腾出手,全过来了。
小白却有些不以为然:“不可能三百,打半天了我还不知道吗?轻骑兵顶天了一百人,要不我早被围死了。”
一百全副武装的轻骑兵杀不死自己,这口气着实有些大。不过那个驿兵没怎么理会。淡定地说道:“他们过来了。不止三百,后面还有新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能让阎王放心托付骨弓的人,眼力是不会有问题的。但是在黑夜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张参将颤抖地问:“会不会有游骑回来接应了?”
没有人搭理他。再靠近一点儿就什么都清楚了。
估摸着敌人快进入射程了。海州兵们一个个都放弃了阵型,麻利地找好了隐蔽的位置。
对射,想都别想。阵里一共才不过三张没了弩箭的床弩。三十几张弓的箭支已经所剩无几了。
绝望的士兵们此时反倒有些期盼着,敌人的箭早点射过来了。要是那些凶恶的猛兽先冲过来,只怕全尸都剩不下。
黑压压的骑兵排着密集的队形,沿着官道越压越近。听马蹄声,真的远远超过百骑。
马队的前面,是躁动不已的灵兽群。躲在暗处的紫袍子几乎弹压不住这些嗜血的凶兽了。它们随时都能瞬间跨过这短短的三百步距离。
看不见大师的士兵们人心惶惶,焦躁不安的气氛迅速在车阵里蔓延开来。
那个大师,是耗尽了灵力吗?怎么还没动作?怎么还不出来?
众人正胡思乱想间,马车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个小小的淡淡灰影,倏地滑进了车厢。
过了片刻,大师探出头来,向柏夜和白凌羽随意地招了招手:“来人了。”
话音未落,夜空毫无征兆地更暗了一瞬。似乎有大片的黑影划过了车阵头顶。
小夜和小白惊愕地张大了嘴,扭头望向了北边。
黑影落处,暗蓝色的骑兵群中像是掀起了层层巨浪。密集的队形瞬间矮了一截,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