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说起杨家,都会首先想到出了三代帝后的京城后戚杨家。
杨家近百年来的风光,便是出自柴氏一族的亲王郡王之家也有所难及。
在庆国,几乎大家都知道,想为官的,想赚银子的,只要能走通杨家的路,心想事成便指日可待了,比到庙中烧香拜佛还要灵验。
照说这样的人家,朝中大臣就算不把他们当神佛膜拜,轻易也是不愿得罪的。作为杨家当家的杨老爷子,更是应该事事如意,无愁少烦恼才对。
然位于皇宫边上,正阳街南的承恩公府上,浩然堂里,杨老爷子正愤怒的把一套价值连城,前朝玉瑶烧制的青花瓷杯摔了一地。
杨老爷子已年近八旬,因养生有道,兼之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八十高龄也还耳清目明。往日红光满面的脸此刻逾发的通红,往日还显几分慈善的双眼,此刻也是血红,额头青筋毕现,暴怒得无以复加。
一向在朝堂上对着皇上也能昂首挺胸的承恩公,在堂下躬身而立,额头的汗还溜溜的往外冒,一旁的承恩候更是强行支撑着没跪下去。
“混涨东西,他怎么敢!他怎么就敢?”
杨老爷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着指着承恩公吼道。
“父亲息怒,这东平候向来胆大妄为。父亲消消气,为了个犟驴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承恩公急忙安抚老父。
“让我怎么消气?赟儿这一去,居然就给人害了,你们为人父为人祖的,居然还不让害了他的凶手填命,你们怎么能不给九泉之下的赟儿一个交待,啊!”
杨老爷子说到这,一来气恨,一来激动,竟剧烈的咳了起来。
承恩候急忙上前拍着杨老爷子的背,一边呼喊在浩然堂外侍候的婢女婆子。
待候杨老爷子的大丫鬟轻红听到叫唤,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一边吩咐小丫头去端痰盂,一边赶紧的上前去,心有惴惴的给杨老爷子顺着气。
承恩候也忙着吩咐外面候着的仆从去传府医,顿时浩然堂便弥漫着一股紧张,仆从婢女连脚步声都显得紧张凌乱了几分。
不多时,春寒料峭时节,府医顶着一脑门滴答的汗珠,在两个健仆的半拖半扶中进了浩然堂,彼此,杨老爷子一口气好不容易喘了过来,半瘫坐在太师椅上,上了沙滩的鱼似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府医姓廖名坤,五十上下,祖籍金陵,原是金陵的名医,祖上曾有先祖在太医院做过院正,家学渊源,兼之资质上佳,也可算是少小成名,因缘际会,十多年前,正是名声大盛时进了杨府做的府医。
廖坤被三管家杨寿按坐在坐椅上时,气都还没喘过来,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的小徒德福,早已手脚麻利的把脉枕铺上,杨寿轻车熟路的托着杨老爷子的手摆上了脉枕上。
廖坤一边伸手探着脉,一边自行不着痕迹的调顺自己的呼吸。半响,微低着头半闭着眼的廖坤眼神闪了闪,嘴角微不可见的露了一个微微向上弯的角度,神色只瞬间散去,同时闭着了眼,神情认真严肃。
一旁的承恩公一脸紧张的在一旁盯着,好不容易等廖坤把左右手的脉诊完。
廖坤示意德福收起脉枕,站起来对着承恩公轻揖:
“杨老太爷并无大碍,一时急怒攻心所致,吃两副安神定气的药便可缓过来了。”
承恩公松了一口气,挥了一下手示意廖坤自去开方子,廖坤转头去了外间,早有仆从备了书案笔墨。廖坤端坐椅上,开着方子,提着医箱站在一则的德福,脸上有点紧绷着。开完方子,廖坤再三审视后交给了杨寿,往堂上去辞了承恩公。承恩公头也不回,向后一挥广袖示意廖坤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