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道理的,安妮默许了。就在碧绿色青瓜离开她圆润下巴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来自樱姬铁了心肠认定自己这个老大,决意入会,渴望成为一名会员的巨大能量。
这年头,好多东西都是身不由已,当上老大也是被逼的吖。一只对权利完全不感冒的荷兰猪来讲,毫无道理被这一位手执青瓜的东洋女子毫不客气摆上老大的位置,实在不符合宇宙真理。是的,我什麽时候讲过有份帮耶稣打工啦?我什麽时候讲过自己乐善好施爱心爆棚啦?这,这个女人,该不是得了某种无法治疗的伤心病狂失心症吧。吖,好得人惊吖。
告别无家可归的艰辛,樱姬满心欢喜。擦去眼泪,捡起被摔到墙根的半截青瓜——另外半截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了,体贴入微将安妮捧在手心。她告别那一颗早就融入坚硬石板的水滴——反正即便是将这一块块石头撬开去,也找不回来的,还不如就此打住。很洒脱起身,裙飘,呼吸趋向平缓,樱姬感受着来自左手心的暖意,流浪的人终於找到了带路人——应是猪,就如迷途的羔羊找到了母亲的方向。樱姬越想越激动,她忘却了自己从起步的那一刻起,根本就没有问过安妮下一站要去哪里,而安妮除了沈默不语,就是沈默不语。这一种心内里头的惊涛骇浪,全都属於她的个人体验,无法寻到一个喷发的出口,郁闷。
“停。姑娘,你别动不动就拿青瓜出气吖。”
很快的,安妮察觉到碧绿色的青瓜暗中向外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断裂的伤口渗出清澈凉快青瓜汁。更难得的是,这种汁液根本就不是表里如一的绿色,而是柔软的奶白色。受不了,这种色彩冲冲击力太过份了。就连安妮都看不过眼,忍不住开了声。
“哟,青瓜?你喜欢就拿去吧。”
如果误会的来自一个错误的眼神或一句使用不当的话语,那麽,安妮搜遍了周身上下,以及周围朝外扩散三五圈,都没有找到一滴指向自己的错处。偏就这样毫无道理的,樱姬竟然错认为安妮看中了她手里的青瓜。这年头,还有什麽话是真话嘛?
“不好意思,我不啃青瓜。从前不啃,现在不啃,未来亦不啃。你还是留住自己慢慢享用吧——虽然只得半截了。”
是时候刷出自己的色调了,安妮毫不客气就这麽做了。并且讲出来时,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瞥一下樱姬——别以为一只荷兰猪就没有属於自己的色调,你以为只有你这样的人类才能谈论艺术嘛?
“哈,居然有青瓜都不要,你不要我要。快拿来。”
中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件看似蒙住半截脸,见不得光一般的怪叔叔。
这个怪得一点都不谦虚的怪叔叔,在安妮看来,那就像是从头顶密集树叶堆里不小心按错按钮,跌落来的。好可怜,怪不得,长得如此瘦削,或许正因为身形过於修长,呈长条形,树枝加上树叶总共那麽多层都挂你不住。他一定是从叶子的缝隙中滑落来的。
“休想夺走我的青瓜,这是献给主的礼物。快还我。”
请稍等,这一根残缺不全的青瓜对於樱姬来讲,果真不是一般普普通通的路人印象啵。但,她的技术看似又确是比这一位吃不饱饿得瘦不拉几的怪叔叔稍逊那麽一小滴啵。要不然,那剩下半条命的青瓜也不会瞬间就被夺了去。丢了瓜的樱姬,除了使出一招女人惯用的尖叫一声,也就不得不奋力追去。
是谁讲的,女追男,就东的西的?依据安妮眼前观察所得,实力超强派与情感波动派的较量,那根本就是与性别的关系其实也不太大。若不是,樱姬也不会追得气喘吁吁,连声叫骂,仪态尽失了。好在,她一心向主,也真的做到了将安妮捧在手心,细细呵护。
“别追了,不就是半截青瓜嘛?隔壁那条中国街的隔壁两条街,有一个大大热热闹闹的街市,里头大把蔬菜瓜果档,你再去买过就是啦。何必为了半截青瓜,哎,喂,你……”
“嘘,别说话,安静,要不然,我就……”
“你想谋杀吖?”
“哟,这是你的鼻子?不好意思搞错了……”
“唔……吱……”
显然,樱姬对於安妮的简要说明完全听不见。当来到一处头顶没了树冠庇护的陌生地带时,她迅速捂住了安妮的小嘴——她自以为是的一个荷兰猪的嘴,而第一次没有找准正确目标,堵的是安妮的小鼻子,由於情况紧急,过份用力,致使安妮近乎窒息。随後向下摸索到的疑似小嘴时,樱姬犹豫了十二分之一秒,就在这样一个极短暂的时刻,安妮终於忍无可忍,大声喊出来。可惜,也就只稍微发出一滴自己内心的声音,小嘴巴就真的被樱姬堵住。
释放的通道被截住了,安妮转而将目光投向樱姬——她真的就是一个随随便便拿起青瓜就能当作剑来舞的东洋美少女吖。
看一眼,果然有新鲜发现。顺住樱姬的目光望去,安妮不禁有种“哇”一声尖叫的毫无道理淡淡的忧伤。眼前这一座高耸入云的大份量哥特式建筑,头顶长着尺寸与角度都趋向绝对平衡状态的十字架,一不小心,就差点看成是一只迷路的长了尖尖角的老羊咩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