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平安生下孩子的。”仿彿看透他心底的不安,如影幽幽一笑,坚定的给予保证。
她知道他心中的恐惧,是吗?
深深凝睇一眼,厉戎拭去她眼角的泪,嗓音粗哑而低沉,“我知道!别说话,养足体力,还有得熬呢!”
闻言,如影恍惚又笑,果然不再出声,蓄养体力对抗著一波接著一波的阵痛,漫长的时间在细碎的与低沉的安抚声中慢慢流逝。
四个时辰后,山洞外的天色已经亮白,经过整夜的阵痛折磨,她全身汗湿、体力透支,虚弱得已经凝聚不起意识,却在厉戎一句“再使些力,看到头了”的鼓励言词中,咬牙挤出全身最后一股力——
“哇——”宏亮的婴儿哭声骤然响起。
生了!
如影松心的恍惚一笑,在听到孩子哭声的刹那,如释重负的昏厥了过去。
生了!
以刀俐落的裁断脐带,捧起掌中那血淋淋又满脸皱纹,像只小猴儿的男婴,厉戎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心情激荡的想将孩子抱给她瞧,这才发现她已然昏迷过去。
心下一惊,他连忙空出一只手探查脉搏,确定她只是累极睡去,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并以著像怕碰坏什么稀世珍宝般戒慎恐惧的心情,小心翼翼且轻柔万分的帮哇哇大哭的小男婴拭净血迹后,脱下外衫将他密密实实的包了起来。
“哇——哇——”纵然早产,小男婴依然生命力十足,宏亮哭声震天。
“嘘——乖!别哭,你娘累坏了,别吵醒她,知道吗……”低声呢喃著轻柔言语,向来冷峻的厉戎竟然有模有样的哄起孩子了。
在低沉柔软的哄声中,男婴宏亮哭声渐歇,最后终于在爹亲温暖厚实的怀中沉沉睡去。
山洞内,恢复原有的平静与岑寂,怔怔凝睇著怀中猴儿般的小人儿,厉戎鹰眸漾柔,一股无法言喻的感动缓缓滑过心头……
天!他亲手接生了自己的孩儿……
亲手哪……
以著一种激昂又不可思议的心情,他缓缓将儿子放到如影身边,凝视著母子俩的酣甜睡颜,薄唇下自觉地轻轻荡开一抹笑。
当如影再次转醒时,发现自己已不在山洞内,而是安躺在自己熟悉的房间内。
孩子呢?
眨了眨眼,猛然忆起自己已产下孩子,她惊得就要坐起,然而才起身到一半,很快的马上被一只大掌给轻轻扶起,低沉嗓音同时窜进耳里——
“醒了?”
厉戎?
飞快偏头一瞧,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冷峻面容,如影直觉地哑声追问:“孩子呢?”
似乎早知道她一醒来就会找孩子,厉戎静静的将摇篮中的小娃儿抱至她手中,就见那娃儿蹭了蹭手脚,粉嫩小嘴很具本性的就往娘亲的靠了过去。
我饿了,要吸奶!吸奶!吸奶!吸奶……小小肉团虽不会言语,却很明确的表达出自己的心声。
“哎呀!”低呼一声,如影何尝不知初生稚儿这番肢体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但是……秀丽水眸往男人偷偷睨去一眼,红著脸轻咬粉唇低声询问:“你、你不回避吗?”
“为什么要?”扬眉反问,厉戎不仅不打算离开,反倒拉来一把椅子,安安稳稳的端坐在上头,摆明就是看她哺乳就是了。
“你……”嫩颊红如醉枫,但想到他身为孩子的爹、自己的夫婿,实在没理由赶人,最后在孩子吸不到奶,快要翻脸大哭之下,只好硬著头皮解下前襟,在那道深黝眸光下喂哺母乳。
仿彿饿了几世般,就见小肉团自动含住**源头,用力的起来,让原本在厉戎面前宽衣、坦露而感到不自在的如影也不禁忘了尴尬,噙著柔柔的浅笑,一脸慈爱的凝睇著怀中稚儿。
他的女人正在哺育著他的儿子啊……
沉凝著微弱光线下的“母子哺育图”,那股无法言喻的感动再次滑过心田,让厉戎只能怔怔的瞧,始终无法出声打破这温馨安宁的沉静气氛。
“我们孩儿是男是女?”眼眸依然低垂凝睇著怀中稚儿,可她却轻声开口了。从醒来到现在,她还没机会查看自己生的究竟是男娃还是女娃呢!
“是个小壮丁。”嗓音莫名粗哑,沉凝的视线依然移转不开。
“是男娃啊……”瞅著那很有精神地用力的粉嫩小脸蛋,如影不禁笑了,好一会儿后,才又低声询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了。”
“是吗……”轻应一声,昏迷前的记忆这才慢慢回来,想起山洞内,姬火兰提及的一切过往,她不禁恍惚起来,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脑袋却纷乱得无法思考,一时半刻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厘清,最后只好趁著儿子饱食又陷入昏睡之际,她迅速整理好衣襟,抱著孩子一块躺下。
“我想睡了。”搪塞了个理由,侧过身背对著他。
见状,厉戎眸光一闪,神色若有所思地淡声询问:“你睡了一天了,不用些东西吗?”
“我不饿……”低声轻应,始终没回过身。
“那你好好休息吧!”大掌轻抚了一下她的发,厉戎这才起身缓步出房。
听脚步声出了房,仿彿还能感受到他方才轻抚著自己时的温暖,如影缓缓回过身凝望著那紧闭的房门,沉静水眸盈满重重的疑惑与不解。
到底事实的真相是什么?
她如今的生活,真是一场骗局吗?
离开房间,厉戎一出屋子,几个候在外头等消息的人便围了过来——
“她醒了?”福婶率先抢到发言权。
“有无听她提及姬火兰的事?”俞飞紧接著问。
“现在的情况如何?需要我再进去瞧瞧吗?”夏元白本著医者父母心的心情关切不已。
“醒了!没有!又睡了,不用!”短短九个字,厉戎一次回答完三个人的问题。
这么简短的回话,顿时让发问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接腔才是。
无视三人的奇怪表情,厉戎沉声又道:“她可能从姬火兰那儿听到了些失忆前的事,这阵子大家注意著她些,别又出了意外。”
此话一出,福婶不禁嘟嘟囔囔的恼骂起那专门生事的姬火兰,而俞飞则是表情诡异,倒是夏元白轻轻叹了口气——
“唉……当初如影误会你杀了孟平,一心想与你玉石俱焚,谁知却被你关进石室,并废了一身武艺,心知报仇无望又走之不得下,万念俱灰的宁愿忘了过往的一切,我这才让她服下孟婆草,让她将一切的恩恩怨怨遗忘,谁知如今又……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了。
闻言,厉戎神色沉敛,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而沉声质问俞飞,“可有姬火兰的踪影?”
“呃……还、还在搜。”头皮发麻回答,俞飞真是有苦难言。
唉……整座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藏一个人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加上姬火兰本身就擅长迷踪术,找起来就更难了。
“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震怒。
因为关心如影嘛!
心下暗忖,俞飞可不敢真的说出口,赶紧摸摸鼻,识相闪人,跑得像有恶鬼在追,一下子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福婶、夏元白见状,不由得暗笑在心,知道如影暂时没有什么激烈的大反应后,这才稍稍安下心,眼睛皆偷偷朝厉戎瞄去,只见他微垂著脸,不知在想著些什么,两人默契十足的又相觑一眼,不约而同的默默离开,让他独自沉思去。
深幽的眸光透著几丝叹息,厉戎反覆沉思著……
她……从姬火兰那儿听到了些什么?
为何对自己被掳、险些丧命一事,连问都没问一句?
如影,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