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之余,又发现前方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满含关怀地望向自己,却不是他的东方兄弟是谁?
原来方才东方不败见乔峰要挥刀自刺,便不由分说地全力运起轻功,直接从坐的地方弹起,如闪电般劈到他的面前,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右臂,阻止了他这一行为。
乔峰先是一愣,随即明白是东方兄弟出于关心自己的安危,才飞身赶到相救,心下又是感激其义气,又是佩服她身法之高,世所罕见,正欲开口相谢,却听得东方不败关切中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乔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何不一刀杀了他,反而捅自己一下?”
乔峰笑了一笑,缓缓把她的手从自己右臂之上拿开,答道:“东方兄弟,你有所不知,本帮帮规之中,有这么一条:‘本帮弟子犯规,不得轻赦,帮主欲加宽容,亦须自流鲜血,以洗净其罪。’”
东方不败听了,心中无比震撼,接口道:“你的属下犯上作乱,要加害于你,你非但不对他严加惩处,反而愿意流自己的血去救他,这是为什么?”
乔峰笑着应道:“哈哈,原因我已经说过了,奚长老有功于国,焉能因为我的干系而害了他的姓命。”
此刻东方不败对乔峰的崇敬之情,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心想:“若是我的手下妄图加害于我,就算我当时心情大好,不再对其施以另外的刑罚,起码这三尸脑神丹的解药是不会发给他了,他最后会毒发癫狂而死,死状惨不忍睹。而乔大哥却以德报怨,此般胸襟气魄,真乃义薄云天,我是万万不如的了。”
但仍不忍心乔峰受到过重的伤害,眼珠儿一转,忙道:“所以你就愿意自流鲜血以保全他?那好。”这个“好”字还没说完,就已把乔峰手上的短刀抢入手中,然后往他左手小拇指尖儿那么轻轻一划,那里的皮肉就破出了道小口子,东方不败再捏住那指头的两侧一挤,堪堪流了一滴血出来,滴在地上。
众人见了,莫不惊叹她运使兵刃时对力道、角度、分寸的把握,已臻化境,毫厘不爽。
东方不败转身对着白世镜问道:“白长老,你们帮主这算是已经流过血了吧?”
白世镜脸容仍僵硬如石,却隐隐闪过一丝喜色,缓缓地道:“算,当然算。流一滴血是血,流一碗血也是血,但帮主自流鲜血,洗人之罪,亦须想想是否应当,是否值得。”
其实叛乱之初,乔峰见帮内那么多人欲杀自己而后快,心中早就充满了委屈,即使是在平息叛乱后,他仍毫无喜悦之意,反而有着说不出的孤寂和失落。
此次叛乱中,他实际上找不到对手,手中的铁拳无从着落,他空有一身英雄气概,却不知使向谁处。
敌意像闷浊的空气一样迅速、轻盈、充满恶意和讽刺地纠缠着他,使他感到窒息和乏力,他空洞地挥舞着手,喘着气,不知道应该如何出击。
最高傲的,最不屑于辩解和言辞修饰的豪杰,却不能不痛心地容忍着帮内众人怀疑和怨毒的眼光。
他先前将自己遇到慕容复手下的经历一桩桩娓娓道来,以求帮众的谅解,英雄的无奈和落寞,已到了自残和放弃的边缘。
乔峰细数背叛他的奚长老的功绩,然后刀光一闪,意欲插入自己肩头,自流鲜血,为他洗罪,还有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英雄的心中在泣血,他要让肉体上的痛楚舒缓精神上孤独的隐痛。
大英雄岂要去向世人证明自己的清白?今曰乔峰这样做了,实是有违本心,实是对同门弟子无可奈何的痛心疾首。
然而,在这位刚结识不到一曰的“东方兄弟”面前,耳闻目睹了她方才的言行,乔峰的心里却蓦地里升起了一丝暖意,凝结在他心头的孤寂也被渐渐融化,就连他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向上勾起,暗想:“我这东方兄弟倒也有点小聪明,不过他对我的关怀的确是发自真心,半点做不得假。人生得一知己如此,复有何求?”
感慨之余,乔峰佩服东方不败的武功和机智,只好承她的情,向她拱手谢道:“谢了,东方兄弟!”
随后朗声宣布:“我既然流了血,奚长老之罪就被洗脱了。”
转过身来,对着宋长老道:“宋长老当年指点我武功,虽无师父之名,却有师父之实。这尚是私人的恩德。想当年汪帮主为契丹国五大高手设伏擒获,囚于祁连山黑风洞中,威逼我丐帮向契丹降服。汪帮主身材矮胖,宋长老与之有三分相似,便乔装汪帮主的模样,孤身一人悄悄摸到黑风洞中,救出汪帮主,让他先走。实际上是怕敌人发现汪帮主不见了,大肆搜捕,自己留在那里甘愿做他的替身,使汪帮主得以脱险。后来宋长老虽然终于逃归,但受尽了拷打苦刑,这是有功于国家和本帮的大事,本人非免他的罪名不可。”
说着拔起第二柄法刀,轻轻一挥,割断宋长老腕间的牛筋,又直扎自己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