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也是个人小鬼大的,先时夜十一中暑病倒,丫头没少哭,她得去探探话儿。
马文池一进屋,担心夜十一,一直守在旁的阿苍阿茫便退出屋子,到帘外继续左右候着。
“师父。”夜十一乖巧地喊声。
“过来。”马文池渡步至座椅里坐下。
夜十一闻言,喜滋滋地跟在后面,因着摆姿势摆得有些久,手脚有些僵硬,她跟上也就跟得有些滑稽。
马文池见到,却怕夜十一走不稳磕着碰着,忙伸手去扶,也没真扶,就是虚扶着,防个万一。
夜十一心里暖哄哄的,在马文池旁边的椅里坐下,很是诚挚地再次认错,并求原谅:
“师父,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不是不爱惜自已,只是……我只有这么做,我才能看清一些事……一些人。”
她说得断继续续,犹豫迟疑,真是真,可也未尽实。
马文池知道他这徒弟所说的没骗他,但也瞒了他不少事情,那些事情估计他师兄晓得一些,要论知得最多的,恐怕得数跟在他徒弟身边一同学五禽戏的杨芸钗。
不得不说,他与安有鱼想到一块儿去了,夜十一这边据不开,皆有了想往杨芸钗那儿探话的心思。
“知道的人不多吧?”马文池指的是夜十一故意吃坏东西,导致上吐下泻一事儿。
夜十一回:“不多,也就我身边的人与芸钗晓得,再便是师父与师伯。”
连方太医都不知道,倘安有鱼不是猜到跑来质问她,她知瞒不过去索性说了,安有鱼再一半真一半假的同她师父说,她压根就把知情人数控制在五指之内。
静国公府里,不管是她祖父祖母,还是她父亲二叔二婶,皆不知实情。
马文池闻言,看着夜十一半晌,末了竟像阿苍阿茫那样叹出气来:
“十一,你是个女孩儿,身娇体贵,不管朝中风向如何,不管将来谁是一国之君,你的身份不会有改变,你实不必这样拼,事事抢在前头,时刻算计着最有利的方向。你还小,只需扑扑蝶念念书,长大了,只需将自已装扮好,等着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余者,你不必多想多虑。静国公府,不是只有你一个姓夜,府里有国公爷,有附马爷,还有吏部左侍郎,他们是你的祖父、父亲、二叔,他们都是夜家的抵梁柱,垮了,有他们扶着,塌了,有他们顶着,而不是小小的你,你懂么?”
夜十一慢慢坐正身子,腰挺胸抬,缓缓反问了她师父一句:
“那要是垮了塌了,狠狠砸到十一的身上,又该如何?”
马文池没明白:“怎么会?”
夜十一弯起嘴角:“怎么不会?”
事情似乎轻巧不了,马文池再坐不住,他起身站到夜十一座椅前,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这般,他迫切地想弄个明白:
“十一,你到底瞒了什么?”
夜十一仰起小脸:“倘有朝一日,十一上了断头台,师父会来给十一送送行么?”
真到那个时刻,便是众叛亲离,谁靠近她,谁便倒霉之际。
那时,师徒情份,可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