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极慢,外面的日头都退了几分颜色,那场歌舞才停下。
丝竹声一停,一时间,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突然,主位上的皇帝又开始发话了,他乐呵呵地看着白素心:“南楚地大物博,大好山河,光是金陵城都风光无限,公主不远千里而来,朕礼应尽地主之谊,带公主游玩一番,奈何政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不若。”皇帝顿了顿,眼睛扫过两排席位,又是笑盈盈道:“不若让朕的皇子替朕接待公主,你们年轻易相处,也不易拘束。”
闻言,白素心连忙起身,不卑不亢地向皇帝行了下礼:“雪儿惶恐,让皇上挂心了,既然这是皇上的美意,雪儿自当接受。”
“不知公主想让朕的哪位皇子陪同游玩?”皇帝问。
白素心尚未开口,一旁的萧莫天就暗自窃喜起来,他觉得公主目前只对他一人熟悉,自然会是选他,也不枉他刚才滔滔不绝费了一番口舌。
谁知,白素心来了一句:“雪儿喜静。”
只一句,刚才才沾沾自喜的三皇子石化了。
“倒觉得五皇子于雪儿颇有眼缘。”白素心话到这里,意思很直白了,她看了上了萧莫尘,同游不过是幌子,她要的,不止如此。
不只是其他人觉得不可思议,公主怎么会选这么个不受宠的皇子,就连萧莫尘自己都被惊着了。
他连她都瞧上一眼,她怎么会瞧上他了?
萧莫尘袖子一甩,将双手放着于腿上,坐直身子,等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笑意僵在嘴边,略显滑稽,一旁皇后娘娘的脸色也是不好看。
殿内突然安静了起来,落针可闻。
皇帝嘴角一抽,把刚才的笑全都敛回去,僵硬地问着萧莫尘:“宸王殿下意下如何?”
在萧莫尘起身的瞬间,白素心只觉得心到了嗓子眼了,握着执扇的手指皆泛白。
“儿臣觉得不好。”萧莫尘一站起,便拱手低头,他不愿与他四眼相对。
“为何?”皇帝言语间已经生了怒气。
王者最是不愿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更何况是他厌恶的儿子。
萧莫尘依然低着头,回着话:“儿臣身子向来弱,红日当头,易中暑,就不给公主添堵了。”
皇帝双眉一拧,斥道:“逆子!不可对公主无礼!公主乃两国和平使者,远道而来,你怎么敢拂了公主的意!”
“五哥!”萧莫寒怕萧莫尘惹怒皇帝,轻轻拉了下他的衣摆,毕竟对他,皇帝什么刑罚都下得起。
“父皇。”萧莫尘不为所动。抬起眸直直对上皇帝,语气沉重:“您身为一国之君,不可言而无信。”
“你!”皇帝气结,瞪着眼前的逆子半天说不出话。
他自然知道萧莫尘所指何事,曾经由于心软,给了他一个天子的承诺,那便是宸王的婚事,由他自己作主。
而此刻,皇帝是在打自己的脸。
他气急败坏,又因理亏不好发作,只是红着瞪着这个自小不让他省心的儿子。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白素心怕皇帝由于盛怒,而降罪于萧莫尘,连忙说道:“皇上请息怒。”她缓缓道:“此事是雪儿欠缺考虑,皇上的皇子们皆是人中龙凤,雪儿不该厚此薄彼,真的任性地指出名来,既然宸王身体不适,雪儿自当谅解,出游之事,全凭皇上作主。”
她语气平静,不卑不亢,话中占理,也听不出丝毫怨言,这下皇帝才消了气,说了一句:“滚下去!朕见着你烦!”
萧莫尘勾起嘴角,行了个礼,便退出大殿。
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早就不想呆了,此刻他该坐在离歌身旁才是。
“殿下觉得北夷公主如何?”
“不如何,没注意她。”
“但看得出公主很是中意殿下。”
“与本王何干!”
一踏出殿门,萧莫尘便加紧步伐,想见离歌的心按耐不住,待他走到宫门,喊了好几声,小北才姗姗来迟。
他眼圈发红,反应迟钝,萧莫尘问他发生了何事,他也不回话。
心里紧着离歌,萧莫尘也没有心思再追问他到底怎么了,上了马车,便让他赶紧出发。
马车起步后,萧莫尘习惯性地摩擦着新换的荷包,将不悦,阴暗,侮辱通通抛在了后头,直直向阳光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