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日挂东山,一只飞鸟由天际俯冲而下,鸟眸紧盯河面,偶闪精光似是透过早晨河面氤氲的雾气,看准了河中游鱼的轨迹,双爪下探,刚要下水探取到嘴边的早餐,突然扑啦啦慌忙振翅,改变方向破天而去。
但听刚才那河面哗啦一声大响,一只尺长大鱼长了翅膀一般自河中飞上了岸边,同时大鱼飞出之处露出一个少年的脑袋,少年猛甩两下头,眼都未来得及张开,厉声高喊道:“接鱼!”
再看河边树林处,一胖一瘦两个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早已冲出。跑在前边的胖少年马上要冲到鱼前,怎料水边泥多湿滑,一个趔趄稳不住,往前扑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屎。
此时落到岸边的大鱼,躬身甩尾,震身翻腾,眼看已翻到河边又要重回河里。
紧随其后的瘦少年见前者已扑倒在地,却是毫不犹豫,飞身一跃脚踩倒地少年的脊背,借力再是一跃。
悬在空中的瘦少年横眉一竖,似是豁了出去。只听“啊”的一声壮胆,双臂一展俯身冲向大鱼,泥浆迸溅,少年趴到泥里搂了大鱼个满怀。
河里抛鱼的少年本已马上游上岸来,先看胖少年一个狗啃屎已是眉眼乱窜,知游泳忌笑,强行忍住,又见后者有样学样的又一个狗扑食,已是兀自难忍,终游到岸边看到那被搂在怀里的鱼正亲着呆愣瞪眼的瘦少年的嘴时,冲破肚皮的笑劲再也终忍不住,哈哈大笑。河水本未甩净,一笑之下呛进嘴里,大笑登时变成了咳嗽,一个踉跄站不稳仆倒在了岸边的青泥里。
三人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泥脸泥须,像极了三个唱戏的大花脸,又是一阵齐声大笑。同是大笑,云少卿却似乎是想起什么,轻摇一摇头,笑脸上带着一股忧愁。
三人之中,树林隐匿的消瘦少年正是褚玄明,另一个胖少年叫石原,也是十五岁,是个孤儿,靠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胖乎乎的身材见人又会说甜话,很讨人喜欢。水中捕鱼的少年叫云少卿,比褚玄明大一岁,人也聪明干练。今天私塾放假,三人就来水边捕鱼烤鱼寻乐。
此时刚捕到的鱼已经架柴烤好,褚玄明、云少卿已经吃完。
天虽然已快进中秋,日近午时也是燥热难耐,褚、云二人爬上河边的杨树纳凉化食。石原饭量大,还在篝火边兀自抱着大鱼啃个不停。
微风吹过,树叶婆娑,斑斑日影透过树叶落在褚玄明的假寐的脸上,暖烘烘的。褚玄明懒洋洋的伸展一下手臂对躺在更高树枝上的云少卿道:“少卿,今天好不容易私塾休课,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啊?”云少卿没有回答。
话音刚落,一滴水珠,飘飘荡荡自高处落下,滴在了褚玄明的脸上。
“下雨了!”玄明睁眼刚想喊,阳光入眼,看天际万里无云,教他觉得‘下雨’这想法是多么可笑。移目去看云少卿,见阳光下云少卿正看着天际发呆,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日光下如珍似玉,闪动不已。
“玄明,你说天地间有没有鬼神?”
褚玄明还在迷茫云少卿为何流泪,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转移了思绪。
“天下定是没有鬼神,若是有,神仙肯定会主持天道,善有善果,恶有恶报。但是我父亲时常说我娘是天地间最最好的善心人,偏偏死的那么早,可见定没有鬼神。”
“娘?”褚玄明提到娘时,云少卿全身一颤,像是被刺到了痛楚,面目挣扎道,“我的娘可能也死了。”
“死了?”褚玄明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早上我去找你时,还看到你娘就站在门前。”
褚玄明只觉得他是得了癔症,神经迷糊了。随即又想到自己那个躺在自家后院地窖里的娘,褚玄明自懂事开始,他的娘就躺在那里,躺在一块巨大的水晶石之中,十多年来,身形容颜未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但他的娘却不像其他孩子的娘,她从不睁眼,从不呼吸,更从不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云少卿听到褚玄明如是回答,也是苦笑一声,早猜到他不会信。树叶的影子斑斑驳驳在云少卿的眼前晃来晃去,但他的眼里只剩自己娘亲的身影,这个身影却在昨夜之后变得模糊,变得暗淡,变得失去了所有光彩。
二人都各怀心事,各自沉默。天地间只剩树随风动的沙沙声和石原啃食大鱼的吧唧声。
忽然,“哇呀”一声怪叫。褚玄明、云少卿二人均被惊醒,翻身下树,循声奔来。只见石原拖着下巴神情惨痛,双脚直蹦。
“他娘的!什么玩意?咯掉了石爷我半颗牙!”石原疼痛稍定,随手从嘴里掏出一块布满血丝的石头,上边还粘着半颗碎牙。“鱼头里竟然塞着个这玩意。”随手往地上一扔,用脚撵着蹭了两蹭。
血污消失,光华隐现,褚玄明俯身捡起,抬手一照,“我的娘!竟是一块水玉,石胖子,你捡到宝了。”只见玉为圆型,大小刚好盈握,上刻一只牛角、虎额、蛇头、蛟身、三只鸟爪的怪物。玉质脂厚圆润,纹型巧妙古朴。拿在手里,一股馨香透玉而出,令褚玄明刚才的忧郁之感减淡了不少。
石原本来正一手托腮,一手拿着碎牙心疼不已。待听到崩坏宝牙的是一块水玉,哇呀一声蹦起来,“这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