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的马童将刚刚卸下的马鞍重新放回了“幸运”的背上,可怜的“幸运”还来不及品味马槽里新鲜的胡萝卜和细密的麦麸,便被重新牵着缰绳来到了内堡场。
负责清扫马棚的仆人双手搬着上马的橡木步梯,放到了“幸运”的身侧,西蒙急匆匆地踩了上去,骑上了马,从掌马的马童手里接过缰绳,快速地骑出了木堡,朝着坡下的村庄木墙南门骑去。
“快,用那该死的木头把门闩给我抵住了,不要让他们有进来的机会!”
瀚恩军士已经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彻了火把光亮下士兵们来往匆忙的木墙,四个民兵费劲地扛着粗大的圆木来到了已经被紧紧关上的村庄南门边,将圆木呈三角状抵在了门闩和地面之间,这样一来,敌人破门所需要付出的力量会变得更大。
西蒙焦急地骑着“幸运”来到了村门口,看着从木楼梯陆陆续续走上村墙的士兵们,以及被简易加固过的木头村门,他顿时安心了不少。
他看到了瀚恩刚好帮那四个民兵调整完了圆木摆放的角度,于是下了马,阔步朝他走去:“瀚恩,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的大人,大部分的士兵都回到了村墙上的战斗岗位,白天马扎尔人来袭时我们便补充满了箭筒,莱安和他的工人们已经去塔楼操纵那架小投石机了,克里格和小克莱因现在正在紧急集结休息中的弓箭手们,我已经让人去通知阿瑟罗和詹姆斯神父敲响教堂的钟声通知村民们去城堡避难了……”
瀚恩军士的头上布满了密集的汗珠,他说出口的话如连珠炮一般快,但却条理清晰,听得西蒙连连满意地点头。
“干得漂亮,瀚恩,”西蒙夸赞着说道,“现在擦擦你头上的汗,让我们一起去村墙上看看来者究竟是谁!”
瀚恩军士在紧急情况下做出的安排令西蒙十分满意,他证明了自己是个合格的队长。当他们一同走上楼梯,来到墙垛边上时,原本如同毛毛虫一般缓慢行进的军队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支不知来历的军队嘈杂得像个即将开工的马戏团,西蒙甚至听到了其中一些士兵的交谈之言,他们使用的语言听上去非常耳熟,而其中一些士兵举着的火把照亮了他们自己以及周围的同伴,西蒙得以看清他们的长相和盔甲武器同这片地区的其他军队别无不同。
“这应该是朗格伯爵的军队,我的大人,”瀚恩军士的眼神犀利,他伸出了手指向了墙外笼罩在黑暗中的神秘军队其中一个穿着罩袍的私兵说道,“看,那不是多尔斯滕家族的家徽图案么?”
果不其然,瀚恩军士的话音刚落,一个骑着马的高贵之人在两个举着火把穿着全套锁甲的骑士簇拥下,不紧不慢地脱离了他的军队,顺着通向村门的大道径直向紧握着墙垛边缘的西蒙行来。
瀚恩军士示意地看了看西蒙,在得到了后者的首肯后,他用自己最大的嗓门朝着那三个不断靠近的家伙大声喊道:“你们是谁?你们想要从我们这得到什么!?”
骑马的高贵之人并没有理会瀚恩军士的话,他领先了身后两个举着火把的骑士一个身位,所以火光只是照亮了他的背面,他的正脸则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过那熟悉的盔甲已经让西蒙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无礼的高贵之人继续前行着,他无视了瀚恩军士的询问让他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踩在田地上的士兵们纷纷嘲讽了起来,而村墙上西蒙的士兵们脸色不太好看,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小克莱因从箭筒中抽出了一支重箭搭在了弓上,瞄准了那个目中无人的高贵者,而一旁一直在西蒙和高贵者之间来回观察的克里格则压下了他手中的弓,小声地说不要轻举妄动。
“朗格伯爵。”西蒙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果然,他的话很管用,那个高傲的家伙听完后勒住了马匹,而他身后的两个骑士也终于跟上了他,左右两边的火把那橘红色火光照清楚了他的正脸,即便在如此强烈的暖色调下,西蒙依旧能感受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透出的寒气。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可没有邀请你过来拜访我,更别提你身后那些来意不明的狗腿子们了。”西蒙的话透露着强烈的不满。他本可以用更加和善的措辞,但他认为他应该打击打击朗格的嚣张气焰。
“我是来抓老鼠的,”朗格伯爵开门见山,惜字如金,即便面对的是他亲弟弟,“我希望我的人能在你的城堡里住一夜。”
“我必须拒绝你们不请自来的好意,事实上我这里并没有老鼠,如果有,我会聘请专业的捕鼠人,而不是你们。我看你还是带着你的士兵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吧!”西蒙当机立断地拒绝了朗格的要求。
开玩笑,放他们进来不就等同于引狼入室吗?
“您一定是曲解我们的意思了,西蒙男爵大人,”朗格伯爵身边的骑士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我们是来追杀一伙在三天前袭击过菲尔德豪森牧场的马扎尔人的,我们没有别的目的!”
“啊哈,那你们就更用不着进我的城堡了,”西蒙笑了起来,拍了拍面前的墙垛,“你们要追杀的马扎尔人已经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就被我给解决干净了。”
“您没有证据,大人。我猜您在敷衍我们,真实的目的不过是想把我们都给打发走。想不到,像您这样自称虔诚的领主居然会对我们这支征讨异教徒的军队百般阻挠!”朗格伯爵的骑士一脸不信,对西蒙提出了质疑。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些马扎尔人狡猾得和湿溜溜的泥鳅一般,怎么可能被西蒙说灭了就灭了呢?
“我当然有证据,”西蒙的双手离开了墙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着瀚恩说道,“去地牢把那四个异教徒押上村墙给这些家伙看看。”
瀚恩带着五个士兵离开了村墙,墙外朗格的士兵们议论纷纷。这些从未见过异教徒仅仅听过别人描述的家伙们还在刻板地认为他们的头上长着羊角,面容狰狞和魔鬼无异。
而在村墙上紧盯着他们的西蒙私兵和民兵们听到了他们的讨论简直想要发笑。
朗格伯爵那面无表情的脸变得狐疑了起来,他似乎在思考着待会要如何向西蒙所谓的“证据”发难。
登上村墙的木楼梯发出了一阵密集而清脆的脚步声,墙下那些吵吵嚷嚷的士兵们渐渐没了声音,他们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西蒙士兵押上来的“东西”,想要瞧个究竟。
四个马扎尔人战俘疲惫地低着头。为了让墙下的人看清他们的面容,押着他们的士兵一把拽住了他们的辫子,将他们原本埋下的脸展示了一番。
“这就是异教徒?”一个农奴士兵张大了嘴巴。这些异教徒的长相和他所听到的版本可是很有一些出入。
“他们长得确实有些奇怪。瞧瞧他们那丑陋的辫子和撒旦样式的衣服,我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样的怪东西!”另一个农夫观察得倒是比较细致。
可能是士兵拽着辫子的力气过大了,那个年轻的马扎尔人痛得受不了了,他用谁也听不懂的马扎尔语大声地说了一小段话,听得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过从他的申请和愤怒的表情来看,那段话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把这帮晦气的该下地狱的东西押回地牢里去。”
西蒙挥了挥手,这些马扎尔人至少不用再像猴子一般被人注视了,不过当他们走下村墙后,西蒙听到刚刚那个发声说话的年轻马扎尔人惨叫了几声,显然是被士兵们给毒打了。
“朗格伯爵,这是我的证据,足够了吗?”
“足够了,干得漂亮,西蒙男爵,”朗格伯爵说着,干巴巴地鼓了两下掌,忽然话锋一转,“既然你击败了马扎尔人,我想你可以将他们在菲尔德豪森牧场掠夺的战利品返还给我。”
西蒙睁大了眼睛,惊讶了一小会儿,随即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像这样厚颜无耻的家伙他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了。
至于返还战利品?这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假如西蒙答应了他,丢失的战利品数量还不是由朗格来定?难道朗格说马扎尔人在他的牧场抢了一箱子金币,西蒙还得倒贴他钱吗?
“我的军队在与马扎尔人浴血奋战的时候,请问你们在哪里?当我的士兵被马扎尔人夺去生命时,你们又在哪里?现在倒好了,我的士兵付出了他们的英勇和鲜血赢得了他们应得的战利品,而你,这个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贡献的伯爵,却意图在这分一杯羹,在我看来,这是对骑士精神的践踏和侮辱!”
村墙上的士兵们很高兴他们的领主在伯爵面前没有示弱,反而维护了他们的荣誉。他们的士气高昂了起来。
西蒙铿锵有力的答复让朗格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他身后跟随征战的骑士脸上都开始隐隐地面露羞色了。
“哼,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居然还当真了,西蒙男爵,”朗格的鼻子喷出了一团粗气,他揉了揉鼻翼,继续说道,“抛开这个不讲了,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我的人长途跋涉地行军了一整天,我们希望到你的村子里休息一晚。”
西蒙眯起了眼睛,在心中思索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个狡猾的家伙又打了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