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埃斯拜村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树桩酒馆的老板赫尔塔会在每个月的月底去一趟北边进货。
以前赫尔塔老喜欢在进货回来后讲述自己在海尔德伯爵领的所见所闻,不过据说经常给他提供熏鱼和鱼油的供货商人在两个公国的战争中遭了无妄之灾,这会儿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于是现在他一直在佛兰德斯公国进货。
有人好奇赫尔塔的新进货地点在哪,他的新供货商人是谁,但赫尔塔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每当有人问起来,他就会打住笑容,严肃地说这是他维持生计的活计,谁也不能透露,大家也没怎么当一回事。
没想到现在,赫尔塔居然悄悄干起了销赃的勾当。小克莱因坐在酒馆里边缘的座位上,暗暗观察着这个不老实的家伙,他正在和喝酒的士兵们聊天,话题无非是那老几样——战争、女人、金钱。
不过今天,他似乎对那场和马扎尔人的战斗格外地感兴趣,甚至免费为坐在柜台前的两个民兵加了一杯果酒,希望他们能够讲述更多的细节。
喝醉酒的民兵舌头大了起来,他吹嘘自己杀死了不下十个马扎尔人,有异教徒跪在地上向他求饶,但他却拿着正义的铁锤敲碎了求饶者的脑袋。
赫尔塔显然对这些醉酒者说出来的浮夸玩意儿不感兴趣,他并没有附和其他士兵们的大笑,只是做做样子地咧了咧嘴,随后问了更多问题,诸如西蒙军队的死伤情况、马扎尔人的死伤情况、西蒙获得的战利品等等。
小克莱因没喝多少酒,他的脑海还是清醒的,他觉得赫尔塔有些奇怪——一个正常的酒馆老板在这种情况下更多的是和客人们打趣,或者戳破吹牛者吹出的牛皮,而不是去问这些显然与他无关的问题。
除非,他是在打探情报,并且准备将这些信息转告给某人。
“我想我得把他给盯紧了。”小克莱因自言自语地说道。
夜深了,现在越来越临近宵禁的时间了,赫尔塔擦着木头酒杯,挺着他那满是脂肪的大肚子,问着每一个醉醺醺的家伙是否需要住宿,有些人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躺在酒桌上一动不动,似乎今晚就想赖在这里了。
那个偷了战利品的小伙子吉米拉着满脸写着不情愿与厌恶的梅莉上了楼,赫尔塔连忙对着楼梯大喊道:“住宿和特殊服务加在一起五枚铜币!”
小克莱因付了酒和食物的钱,离开了这个脏得和猪圈没什么两样的酒馆。
接下来,便是胖蒂娜和赫尔塔的清场时间了。当然,他们仅仅是简单地打扫一下卫生,然后锁上店门,至于那些在酒桌上喝醉了的家伙,第二天早晨无论如何都是得向他付一笔住宿费的,这对于赫尔塔来说简直是一比稳赚不赔的生意。.xxbiquge.c0m
“亲爱的,过两天又到了进货的日子了,”赫尔塔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了床边,脱掉了短靴,钻进了塞满了灯芯草的被窝,“这次还是和上次一样,我会先找人将赃物处理掉,再去找一趟科特赖克男爵,最后带着满满的鱼肉和油归来。”
“我想这次你得多雇几个帮手,”胖蒂娜翻了个身,“那个叫吉米的小伙子带来的东西可真不少,银项链、金指环、纹章胸针……可真是应有尽有。”
“啊哈,这些东西当然值得我雇更多的帮手加入我的行程,”赫尔塔听着隔壁房间吉米和梅莉闹出的动静,心中腾起了一团欲望之火,他不禁搂起了妻子,“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做一件事。”
“希望你这次能超过三分钟。”胖蒂娜挑衅地看着他。
“闭嘴,婊子!”
很快,赫尔塔的房间里传出了和吉米的房间同样的声音,一直蹲在窗外偷听的小克莱因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科特赖克男爵卢克?那个流亡的宣称者?哈,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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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的日子又无聊了起来,还好有胖子霍夫曼的陪伴,他有时会陪西蒙到森林里去狩猎,有时会陪西蒙磨练剑技,当然,最快乐的时候还得是他们在餐桌上品尝美食、品味美酒的那段时光。
詹姆斯神父建议西蒙在这个礼拜日审判地牢里剩余的两个异教徒,并依照神的旨意烧死他们。西蒙想,最后决定这两个异教徒生死的说到底还得是他,詹姆斯神父却说这是依照神的旨意,从逻辑上来说,自己不就成神了?
当然,这个“忤逆”的想法只能藏在他的心底,如果说出去的话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乱子呢!西蒙只是点了点头,赞成了这个提议,不过詹姆斯神父还没离开多久,一个陌生人便急匆匆地骑着马来到了埃斯拜堡的内堡场。
“西蒙大人,科隆公爵的信使到了!”门外的守卫大声地呼报道。
“让他进来。”
一个看上去有些熟悉的传令兵走了进来,他穿着阿马德乌斯家族的纹章罩袍,腰间挂着一柄保养得发亮的武装剑。
“尊敬的弗尔德堡男爵大人,我替公爵大人带来了他的问候和一封信。”说着,传令兵从贴身的牛皮腰包中拿出了一封被火漆封着的信件,递给了西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汤米吧?”西蒙记得这个小伙子,两年前贝格伯爵擢升科隆公爵的时候,就是他给自己送来了消息。
他的脸上蓄起了胡须,相比起两年前,他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一些成熟。
“没错,大人,您居然还记得我!”传令兵汤米显得有些惊讶和感动,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位男爵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西蒙当然不会忘了他,因为他当时也送来了西蒙升为男爵的消息,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天。
“听说公爵大人前段时间去德累斯顿城了,既然你出现在了这里,那就说明他现在已经回到了科隆公国,对吗?”西蒙坐靠背椅上,掰开了印着纹章的火漆,拆开了信件。
“您是个聪明的人,猜得一点都不错。”
“坐下来吃点肉,喝点酒吧,”西蒙看着汤米的眼睛,指了指火塘旁边的小板凳,然后对旁边的仆从吩咐了一声,接着又将视线移到了汤米身上,“远道而来的信使,好好地休息休息,把这当成你的家,不用拘束。”
原本落落大方的汤米反而局促了起来,可从来没有一位领主对他这么好过,大多数领主不过是将他当作一个传话筒,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信鸽。这忽如其来的关怀令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满满一杯的葡萄酒和一只炭烤鸡腿被仆从端了上来,递给了汤米。火塘散发出来的热量烘干了他身上潮湿的衣物,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感受到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