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简的父亲,独白。
我承认,在这八年里,媒人虽不说踏破门槛,刚开始,确实也络绎不绝。在当地人眼里,大城市来的“支内职工”,有着知识青年,稳定收入的光环。任何事物一旦有了光环,便有了市场,人亦然。可渐渐地,我那种插科打诨的拒绝方式,以及吃喝玩乐的花钱方式,便成功地将爱情拒之门外。也许是无心,或许内心的伤还在,那时的我,对于爱情是恐惧的,是失望的,是排斥的。
当撞见那个倾慕已久的女同学在厂办领导的怀里的那一刻,便是挥之不去的原罪,常常折磨人的反刍思维,使我在这痛苦中越陷越深。有人说反刍的人很勇敢,因为他们敢于一次次的去扒开伤口,再一遍遍地舔舐,不,其实我知道自己只是找错了逃避的路,在玩乐中,我才能稍微摆脱一些悲痛的包围。我知道,我有点疼。
直到八年后,一个不婚的31岁老男人,终于,必须要正视自己的内心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成为那时我头上的紧箍咒,父亲的时日不多,有个孩子虽是交差,但这份紧迫是带有感情色彩的。消息被像纸片般散了出去,狐朋狗友们只用了两秒停留片刻惊讶,转而也被我孝子的原由所打动,于是一个有光环的男子,再添上孝子的人设,来踏门槛的人又多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儿的”,终于我其中的一个狐朋狗友忍不住冲我吼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暗想,我说我想要回曾经的那个姑娘,可以吗?我心里冷笑,不语,便仰头干下了那杯酒,反刍的疼痛感又来了。醉时的人是任性的,醒时的人是麻木的,但当梦醒时分,痛,她仍在那里。
终于,命运来到了另一个岔路口,那日我被邀请去了狐朋家吃饭,嫂子邀了她妹妹来家里,我们那时的相亲方式虽然老套,但贵在大家都知根知底,她的父亲是同厂的老前辈,是第一批响应号召来此地建厂的员工,那时想来,人果真是高尚的,他们家将城里的房子送给自己的兄弟,一家老小六口人,举家随迁来到这里,现在看来一定是傻冒透顶了。我嘴上说着佩服于她父亲的为人,却在暗中猜测她属于金庸笔下的哪种女子,是如王语嫣那种外表和内心都柔柔弱弱的女子,还是小昭那种外表强大,但内心柔顺的只有张无忌一人的女孩,又或是郭襄外表柔弱的没有攻击性,内心强大到和男生般爽朗豁达的女性,难道是黄蓉那般外表强大内心强大的智慧型女性。我猛掐一记大腿,就让小爷我来一探究竟,然后便沉醉在她的一汪秋水中。
我们相识,相恋,结婚,生子,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我也终究在父亲弥留之际,完成他一个心愿,一个不被待见三十一年的儿子,在人生的第三十二年,有了些许欣慰。这女子佩服我对于书籍和音乐的热爱,我们彼此都很享受这种崇拜和被崇拜的感觉,而且我暗暗的也知道,她父母对女婿明确的标准,不允许找本地人,另一半必须是知青或者支内职工,好在我这里,全是加分项。我从此也将那一张藏在心底的照片,永远的夹在安娜卡列尼娜的书中,不再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