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要问个明白,否则就要寝食难安了。
他就这样在书房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他为自己这样沉不住气而恼火,可这件事情实在让他坐卧不宁。
还好,老何终于前来通报,客人到了。
真相马上就要揭晓了吗?他的心像年轻人一样难以控制。
强耐着性子又坐了一会儿,吴征暗骂老何手脚慢,又埋怨年轻人让他久等。终于,在儿子的惊异目光中,他站起身来,踱出门去。
在吴涯的印象中,父亲这样失常是极其少见的,没办法,他也只好跟着出去迎接客人。
此时刘离三人正走在通往书房的路上。这次的心情比昨天放松多了,对一路的景致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曲曲折折,不久就到了书房门前。
远远看到吴征在一旁张望,吴涯陪在一边。
刘离心中暗暗好笑:真是关心则乱啊。于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更有把握了。
吴涯父子把刘离二人迎进书房,落座奉上吃喝。
众人寒暄了一阵,又讨论了一会儿如何把收购茶叶的消息散布出去的细节,谈话开始进入主题。
吴征轻咳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捻着胡须笑道:“老夫有一事不明,刘贤侄可愿解惑?”
“世伯但问无妨,小侄知无不言。”刘离已经准备就绪。
“昨日观贤侄一言一行,总有‘针对’老夫的感觉,仿佛老夫的心思都被你看穿似的,不知是凑巧,还是贤侄刻意为之?”吴征终于提出了让他困惑一天的问题。
“吴伯父的事迹十里八乡熟人不知,谁人不晓?小侄只是站在世伯的立场上考虑了一些问题而已。”刘离淡然道。
“仅止于此吗?”吴征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当然,那些都只是揣测。但是,自从见过了伯父本人以及这座宅子的‘精心’布置,我就有七分把握了。”刘离开始说重点。
“嗯,你倒是具体说说,老夫在哪些地方露出了‘破绽’?”吴征对自己的园子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布置也确实有意无意间融入了一些个人情感,有些还是他自己后来觉察到的,但他不觉得这种情感很明显就能被人瞧破,所以他很想听听刘离的说法。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吗?
刘离站起身来,边走边说:“伯父身为本城的实际总管,府邸却很低调,连大门都是那么得不起眼。这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表示对巴依城主的尊重,难道没有想掩饰点什么的意思吗?”
“人生在世,必有所求,到了您这个年纪应该还没有到急流勇退的地步,想要更进一步,必然所图甚大。低调的作风不符合常识。”刘离停下来喝了口水,因为昨天他吃不惯茶,吴征就给他换了水。
“进了大门,照壁上一匹老马。古人云:老马识途。那么伯父的‘归途’在哪里呢?联想到伯父的出身,答案不言自明。而从老马的神态和槽里的黄沙可以推测,伯父虽有雄心,却觉得壮志难酬。”众人听刘离娓娓道来,都不曾打断他的话语。
“当年万里出凉州,
匹马戍胡酋。
关河梦断何处,
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系故国,身老沙洲。”
刘离漫吟出的这一阕改编的“诉衷情”,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击中了吴征的要害。开始还保持镇定的吴征在听完这阙词后久久不能说话,两行浊泪如开闸的河流扑簌簌滚落两腮。
刘离想过吴征的感伤情景,但没想到,吴征竟然如此失神,这一刻那个厉害的吴主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可见他平日隐藏得有多深,归去之心有多炽热。
此情此景,众人也只有跟着抹泪。良久,吴征才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来,尴尬地笑笑:“老夫失态了,二位贤侄见笑。”
“哪里,世伯那是真情流露,何来失态?”刘离及时圆场。
吴征接过吴涯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眼角,说道:“贤侄请继续说下去,老夫真没想到,你不仅观察入微,还精通诗文,实在是又让老夫意外了一次啊。那么让意外来得再猛烈一些吧。呵呵呵……”
“难道老吴也读过高尔基的《海燕》?”刘离心中腹诽。他当然会认为那一定是巧合。
“好的,我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