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夫人从龙门商行走出,也带着几色的礼物,堵得她纵然是个有发脾气能耐的人,也只能无话可说。
何况承平伯夫人自问没有发火的能耐。
灰溜溜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承平伯夫人深刻的领悟着。
就算她出门前没想的太美好,也觉得大受打击,可算算时间跑两家商行就过去半天,还有一天半的时间随时溜走,她带着跟车的人就在附近用午饭,饭后继续下一家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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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半弯着身子,站在角门内小客厅外的走廊下面,离滴水的台阶大约一步之遥。
她的面容带着笑,把昏暗的秋雨洗得明亮。
这位也和她年青的主母心情接近,笑容也就接近,为即将举办的第二次四方商会而喜悦。
小客厅外面通往各处的道路上,冒雨搬着家什、器具的家人们也是热火朝天,秦氏喊上一声:“仔细碰到牙子。”
回应声仿佛雷动:“听到。”
他们在为晚上的四方商会做准备,把上一回因为时间紧迫而简单修缮的商会房间再做个完善。
秦氏在林家很多年,她有贴身的丫头,流露着满意,秦氏向搀扶着她的丫头冬巧低声道:“看呐,还是夫人是对的,我说商会上打赏的银子收回,分发给所有的家人,夫人说谁出力就给他,也借机给全家人看在眼里,以后谁是个好的,就给他赚钱的门路。”
冬巧也笑:“全家人怎么敢不好,夫人另外拿出银两赏赐全家,家里到处都在说,有夫人在,咱们家才能办商会,是夫人的主张,上上下下才各处有钱,纵然没选到商会上侍候,难道不是同样的有钱拿吗?”
秦氏笑笑没有接话,暗自继续向年青的主母致以敬佩。
回到上次办商会的当天上午,承平伯夫人和秦氏安排抽调到商会上侍候的家人,秦氏以为这是承平伯夫人对家下人等还不够熟悉,所以让她来当个会说话的花名册。
她张嘴就来,一口气能说出十几个男女家人,道:“商会上足够用了。”
“这厨娘张氏,在老爷故去后说过要离开的话,后来见到咱们官司赢了,又没有走,在我心里预备着她离开呢,可她不自己说出来要走,她是老爷在时用过的老人,我也不会撵她。”
承平伯夫人听完,颦着眉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秦氏知道自己会错意,陪笑道:“夫人的意思?”
“老爷打赏人就是个大方的,那些富商们虽不能和老爷比,只怕手里钱来的容易,去的也更快。要我说,这是咱们家头回办商会,侍候的人要心里向着家里的那种,侥幸我说中,他们得的赏钱多,也是他们忠心一场的酬报。”
秦氏就说好,后来看到赏钱丰厚,曾想过收上来平均分给家人,承平伯夫人又是一番话:“就是给全家的人看看,好好的当差,我不会亏待,有钱的差使大家有份,现下家里还有一些未必真心服我的人,可辞工又未必找到这样的工做,他们就没有走,其实在看风向,倘若他们肯收心安分,再分给他们钱不迟,现在,先这样让大家看着吧。”
眼前小心翼翼不顾雨冷地滑的家人们,证明年青的主母说话没错,秦氏也由衷的想为个表率,专注的盯着收拾商会房间,并且对晚上的商会充满憧憬。
这位自幼生长在世家的丫头姨娘没有丝毫的世家架子,在这种宁娶大家婢不讨小户女的朝代,也许会有人奇怪。
秦氏生长的林家,还不是伯爵府第,承平伯林老爷在老洪王的手里不得势,空有世家的架子,而好些事情讲究不来。
承平伯去世,他膝下无子,五十多岁的秦氏除去年青的主母别无依靠,亲眼看到姬妾卷财、家人卷财,“破财”是承平伯夫人的痛,也是秦氏的痛。
家里的商铺还在,承平伯夫人还是有坐吃山空的警惕,秦氏也有,因为她们无法确定下一刻会不会再次被“卷财”,倘若被卷财,是不是还能好命的打赢官司,把能追回的追回来。
而追回来的部分也因为希冀得到衙门的保护,有一部分送给晋王殿下,还是个被“卷财”。
再,就是上回的四方商会抽的头实在丰厚,一个晚上挣的足够家里一段时间的开支,秦氏那世家丫头最后的芥蒂也消失。
她不知道承平伯夫人为“脱罪”和“帮殿下脱罪”力主办商会是主要原因,她感念承平伯夫人搅尽脑汁的养家,并且没有过于抛头露面,那晚陪伴承平伯夫人,秦氏看在眼里,也把她准备好的若有检点就拼命劝阻的想法打消。
仅仅是拿出家里离门最近的一块地方供商人使用,周旋应酬有管家,具体事情有家人,屏风后面是承平伯夫人的位置,这可以被接受。
接下来数钱就行了。
秦氏认为这是“出租房间,出租人手”,因她生长在世家,听过好些世家败落下来,一时半会儿谋不好生计,就这么办。
这可以被接受。
她越想越满意,一抬头,见到承平伯夫人的马车进角门,冬巧撑着伞,秦氏喜滋滋的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