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鹏送来的古董花名册是文家一代传至一代,每一代新增加的收藏介绍在后面添笔,原册交到晋王手中,伯夫人手里和林鹏手里及老孙手里的古董都是抄录本,否则老孙还好些,他本身就是古董商,伯夫人和林鹏都是古董盲,金的好,玉的也贵,关于朝代和出处及工匠的大名一无所知。
从鲁王封地劫下这批古董,直到运往南兴的路上,林鹏几乎没有休息,他自己抄,可靠的伙计抄,还另请几位资深又可靠的古董商按时下价值分出三份。
老孙是按花名册挑东西,一件一件和林鹏说清楚,太扎眼的孤品单品老孙也不要,这种一古脑儿送到晋王府上,反正鲁王要和你过不去,只有晋王敢收藏。
余下的三份,伯夫人和林鹏的,林鹏很有兴致的留下不到几件可以传子孙的东西,夹在由龙门商行保镖的货物里回家,其余的他请梁仁支付银两,银子人人都有,还是银子最放心的揣着,梁仁见他言而有信,没有携带巨资潜逃,也就大方给他。
林鹏真正要用心的就只有送给伯夫人的这份,按他自己说的话,每一件都可以公然的亮相,有“伯府”名号顶着,不会被怀疑来历可疑。
当然鲁王殿下现在瞅着南兴的古董都像出自文家,那是他自己的想法。
这对金莲花在金饰品里流传很广,很多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位工匠,有这样的饰品。
没有人规定工匠不能学功夫,学功夫的人不能当工匠,这位工匠在铸造手艺时,时常把他的功夫加入其中,金莲花仅仅在其中。
他曾用各种手段展现莲花的纹理,效果不佳的时候苦恼不已,偶然想到他的功夫,他不是旷世习武奇才,他是爱当工匠又爱功夫,刀剑出来的金丝做不到根根均匀,可恰好保证莲花在不同角度会出来的光彩度。
花瓣的纹理就这样天然的出现,这对金莲花的名声也和他其它的手艺一样享有名声,在古董行里有,在江湖居然也出名,因为江湖大佬们有钱的时候掏出来爽快,就像伯夫人请龙门商行一样,他们肯一掷豪金。
都知道屠巨山参加商会只买马,那是因为刀剑受朝廷管制,不轻易出现在商会上,而商会它也不卖功夫,这样的一对金莲花就完全吸引屠巨山的眼睛。
刀剑下出来金丝,这足够保镖的武师们观摩,关二爷面前摆放也赢得来名声。
一拍大腿,屠巨山吼道:“什么价儿!”他连细看都不再看。
珠宝古董商们胸中涌起怒气,这对莲花不管是形态还是意境都上佳,不是武夫可以欣赏,它应该佩戴在美人鬓,或者贡之富豪家,龙门商行再有钱,粗鲁配不上好手艺。
这对莲花约一斤出去,一斤在本朝十六两,一两黄金十两银,赤金价格约俩百两银子,工匠的手艺价无穷尽,一位姓唐的古董商一拍身边小几,直接喊价:“三千两。”
屠巨山冷笑,蒲扇大的巴掌一煽而过:“五千!”两个二掌柜的也冷笑,当我们不识货吗,要说不识货,古董商大多劳心劳力,瘦弱的站不住脚根,你们才是不认得真功夫的那个。
贺家的古董商端着茶碗徐徐的呷着,不慌不忙的插话:“八千两!”古董商们嘎然失声,大家默默的看着屠巨山,这份东西的价值也大约的到顶,屠掌柜的你是添还是不添。
屏风的后面就是长廊,冬天北风管辖的地方,站一站就要乘风归去,别说坐下静观,伯夫人守寡只能拿这里当客厅会人,长廊两边安上活页门板,商铺临街那种可装可卸的,再在通往院子的那侧栏杆装上窗户,可推开可装卸,摆放小几和椅子,是她和秦氏安稳的地方。
茶香点上灯烛,伯夫人凑向光亮再看手中古董花名册,林鹏一字没少的抄录,文家那代嗜好金制口长辈的心声跃然纸上。
“赤金莲花手艺绝妙,工匠武夫,武夫工匠,再难寻找,购买时共计十五件,费银一万八千两,卖者不识其绝妙,金变色又染脏,金丝根根清洗费力,后辈若需银两,起价五千六百两为准,今为甲子之年,可酌情添加保存费用。”
这许多的字伯夫人认不得多少,只有数字不会错,暗暗盘算着这上面写的甲子之年到今年的差距,这笔保存费用多少合适,这样一算,八千两就不算太超出,屠巨山的吼声也再次出来:“一万两!”
不认字的好处就在这里,在宅门里长大的好处也在这里,管家们念花名册的时候秦氏也在听,五十五岁的年纪听过就丢,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东西,在林老夫人身边见过万金以上的古董,伯夫人为新价格颔首,秦氏也纹丝不动,只嘴角有轻轻的笑意。
晋王殿下这个人真好,这么好的东西舍得赏下来,当然,伯夫人为殿下抗争鲁王出力,不过从这个朝代的思绪来看,承平伯府理当出力。
小客厅里鸦雀无声,又是一个一万两,这个把林家远亲打倒在地的价格,在这个朝代的物价里有着超然的地位。
首先它是整数,整数都天生自带意义,在这种九品芝麻官一年收入一百两上下的朝代里,中等官员的收入约五百两的上下,暂定这个价格,也可能是四百两到八百两左右,一万两是庞然的数目,仅仅买一件饰品。
古董它是超值的,不过也跟着本地的物价走,本地的物资匮乏,平均全年收入五十两,年收入一百两的算大富商,一万两这个数字无人敢抬。
南兴如今算富裕,屠巨山从喜爱和珍藏的程度喊出一万两,两个二掌柜的并不震惊,珠宝商却闭上嘴,也是根据物价走,在本地和全国的物价里,一万两地位非凡。
小客厅里没有人说话,屠巨山才不会大意的认为自己吓退这些人,他虎目顾盼哈哈一笑:“都不敢买,我老屠倒也如愿,只是我知道你们肚皮有十八弯,实说了吧,这东西由金丝构成,金丝不是模具铸造,而是刀剑而成,所以它的名头叫天然,粗细不等是一刀一剑之力,没有人力其它的干涉,这莲花绝了,比熬眼神拉出金丝再费精神堆成莲花能耐不同,再看这对莲花,上千根金丝是有的,有没有过万我老屠不认古董我不知道,就算它三千根吧,保养起来累死人,可这对看着完好无损,这是什么价儿,列位就别再装糊涂了。”
“好吧,屠掌柜的识货,我们也不藏掖。”唐老板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万两。”
小客厅又没声音了,其余十一个人干瞪眼睛,屠巨山摸摸鼻子,觉得这一鼻子灰碰的,全怪自己,果然废话坏事情,他刚才要是不啰嗦,银票一掏揣上莲花就走多好。
不过他走不成,因为最后付钱的时候,古董商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他的废话还是只能啰嗦出来,这东西买的才省心。
可是现在他好像买不成,三万两超出屠大掌柜的心理承受能力,他的荷包也在哭穷。
屏风后面摆着火盆,可到底原本是蹿风的长廊,再暖和也有限,秦氏抱着手炉,又端着热茶,新价格出来的她挺舒畅的等着,反正一万两以上姨娘都满意,三万两自耳边过,秦氏笑眯眯:“这价儿不错,还有人出没有.....哎哟,”
手里一空,茶碗往地上滑落,她的人随后往椅子下面滑。
冬巧及时的接住茶碗,用袖子接的就没有烫到,伯夫人扶住秦氏,对着她笑:“姨娘,您坐稳了。”
秦氏坐下来一声也不吭,板着个脸计算三万两是什么,是七到八成的伯府,她紧紧闭上嘴,双手攥紧椅子扶手,不管后面出什么价,她决计不再摔倒。
伯夫人无心和她玩笑,妻妾也好,侍候的人也好,全神贯注听着商会下面的动静。
“呵呵,”
古董商贺老板淡淡出声:“唐老板好生阔气,三万两买不到两斤的赤金,你这么喜欢赤金,你要多少我卖给你。”
唐老板直接冷笑:“我就知道你要说话,老贺,咱们相交这些年,你有话也直说吧。”
“说就说,难道我的消息会比你差?”贺老板出神的表情像云游天外:“一个公开出售的山头里藏着好木头,你唐老板想要,我也想要,你想要送给别人争风,难道我就不行?”
唐老板的脸色阴沉,带着如临大敌:“敢情你也知道,这么说最近跟我过不去就是你贺老板喽?”
其余的人屏气凝神,这里面的财富不用多解释都能明白,商人愿意送出三万银子的古董,他获得的利益将在十倍出去。
山头里藏着好木头,紫檀也好,楠木也好,再或者红木等等,以二位商人的谈话,显然出售山头的人可以贿赂,并且极有可能对方不知道这山头藏着宝贝。
答案即将接近真相,如果是祖上传承的山头,早就无数次走遍,祖孙父子都败家,认不得木头的可能性极低,卖家只会多加银子,不会收古董,这是官府出售。
屠巨山生气唐贺两个人搅和,呵呵笑着,也搅个局:“有钱大家赚,二位,是什么好地方不要藏私,我们去帮帮人场。”
“是啊,难道出售的时候就你们二位不成,需要我们帮忙就说一声,”商人们借机附和着,想套几句话出来。
唐老板和贺老板各自哼上一声,直接把其余的人无视,后接话的贺老板出价:“三万一千两。”
唐老板面色难看,要不是需要这种独特的古董饰品,谁会出三万买不到二斤的赤金,根据他浸润在古董行当里的经验,三万是这对莲花最高价格。
林鹏没有说错,分给伯夫人的没有孤品单品,轻易就能和文家古董撇开关系,功夫工匠其它的手艺在市场上有传播,在五年前和八年前,分别有几对金莲花亮相在其它的城池,消息不流通永远是个限制,唐老板了解到的最高价格是一万八千两,贺老板了解到的最高价格是一万六千两,最低的仅五千两不到,并且不能确定。
唐老板所以开口就是三万,多出的价格弥补他没有了解到的消息,他以为一枝独秀压倒众人,贺老板再加的这一千两就像随时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唐老板觉得自己骨头发出断裂前的嘎吱声响。
三万一千两的话,不如换其它的古董,可现在骑虎难下,他若退出,金莲花就归贺老板,山头也极有可能归贺老板。
这对莲花是打算送谁的呢?
一个富商出事,他的家产被官府出售,主管官员后宅天天起火,妾与妻斗的火热,妻穿红裙,妾不能公开的穿,却在自己房里时,家常着一件红色和粉色相间的衣裙。
全身的大红,仅仅袖子上一道宽不过寸许的粉色,裙边上一道宽不过寸许的粉色,以此斗法。
妻有诰命,妾没有,发狠要一件绝世无双的首饰,把正室压下,妾有这样的气焰,因她能左右官员,唐老板见到这对金莲花眼前一亮,金光闪闪能满足妾室的嚣张,他的内心知道非这件首饰不可。